“咳,我說……”
他清清嗓子,迅速將過大的嗓音調小,同時一並矯正了本來有些失衡的感官。
“我知道刀具平常很難傷害到你們這種生物,不過現在情況特殊——關掉機器後我能聽得很清楚,你現在連維持身體本能的共振都很艱難。”
青年臉上仍掛著笑容,刀尖卻已經瞄準了米戈的軀體,在手機不均勻的光照裡,連最溫和的笑容都變得陰森起來。
“所以,接下來也請老實回答我的問題,這樣對大家都好,是吧?”
鬆田陣平將視線從眼前前所未見的複雜儀器中拔出來,百忙之中抽空瞥了青年一眼。
能明顯感覺出來,對方在對待人類與其他生物上有著明顯的態度區彆。
雙標的栗山陽向拎著刀逼問:“這台機器具體是怎麼回事?”
“……我們帶來地球的采礦機,獨特的外星技術,人類
很難理解。”停頓了好一會兒,這隻米戈才模仿出一種死板的音調,“為了不引起人類注意,我們幾乎沒在這座島上使用過……你們已經看到了,它有一個明顯的副作用。”
所以他猜得沒錯,米戈們利用這台采礦機引發地震,從而使山體坍塌,掩蓋它們來過的痕跡。
栗山陽向頓了頓:“隻要它一開啟,就一定會引發地震?”
這隻米戈安靜了片刻,軀體儘頭的橢圓球體緩緩抬起,短小的觸手微微晃動:“你也被困在這裡,人類,你想知道能不能借助這台采礦機的力量出去。”
不能小看外星生物的智慧。
它們在一些領域擁有領先於人類的科技,即便無法理解人類的感情,求生欲望也驅使著它極快地學會並模仿出了談判的狡猾。
“人類,把武器放下,我們可以做個交易。”這隻米戈嗡嗡振動著,“的確,采礦機的運行會引發地震,但震級大小卻與它的運轉模式和位置有關。你掌握不了外星科技,但我的經驗可以幫助你們——”
鬆田陣平頭也不抬地插了句嘴:“死了那麼多同類,你不在乎?”
“仇恨和其他感情都是人類的特權。”米戈回答,“我的種族沒有感受情緒的能力,我和你們一樣,隻是想要活下去。”
栗山陽向微妙地沉默了一瞬,再開口時語氣仍然平穩:“你的經驗?”
“通過控製深度與運轉模式,將引發的地震強度控製在無害的範圍裡……但這樣仍然很容易引起人類的注意,所以我們一次都沒有在這裡使用過。”
受限於硬件,米戈模仿出的聲音仍然單調死板,但青年已經敏銳地從這句話裡聽出刻意釋放的善意。
雖然沒有情緒感官,但這些生物在極力學習並模仿人類——沒有感情的生物企圖利用扮演出的虛假感情混入人群當中。
栗山陽向垂下眼簾,掩蓋住其中明顯的反感。
“還可以這樣?”
鬆田陣平終於抬起頭:“具體要怎麼做?”
“有些步驟要等機器開始運行後才能操作,人類無法從噪音中分辨出聲音,但我已經沒有力量再使用剛才的傳心術了。”米戈的聲音依舊死板,但此時刻意弱了幾分力道,“我隻能親自操作。”
雖然它看起來很虛弱,但誰也不知道這話是真是假。隻是此刻真假也並不重要,這隻是交易的籌碼。
“反正你也說了人類沒法掌握這台外星儀器。”鬆田陣平無所謂地聳聳肩,“雖然剛才被指示著操作了,但我的確什麼也沒搞明白,隻是你不願意說清楚的話,我們也很難相信你啊。”
米戈那橢圓腦袋上的短小觸手紛紛彎了下去——比較接近人類理解的形象說法是,它用那些小觸手撓了撓頭。
“機器現在離地表已經有些距離,有了基本的深度條件,通過調整機器的運作模式,就能將地震的強度控製在一個無害的範圍。”
鬆田陣平若有所思:“也就是說,深度目前無法改變,重要的就隻有
機器的運行。”
就是這麼個道理。
就著手機的輕微光線,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到那複雜的結構上。
如這隻米戈所說,外星科技與地球技術有著顯著的不同,在沒有任何了解的前提下,直接麵對這樣複雜精密的儀器,就像小孩子剛開始認識世界一樣茫然無措。
連操作都搞不明白,就更彆說研究其中的原理了。
不過……
他又不是一般的小孩。
自打記事起,他就在拆家裡的東西了,何況這隻米戈剛剛才用心靈感應教過他如何關閉這台機器——
機器啟動的聲音出現在他們耳畔時,米戈的聲音與之同步響起:“我沒有教過你任何有關它原理的知識。”
“是啊,隻有‘扳這個一下、按那個一下’這種白癡都能聽懂、但具體代表什麼卻完全不明白的命令。”
但是……
“機器是會對操縱者做出回應的事物,越是精密的儀器越是如此。”他頭也不抬地說,“每進行一個步驟,它都會用自己的變化告訴我,這一步的作用究竟是什麼——”
“雖然你什麼原理都沒講,但給出的步驟與儀器本身的回應組合在一起,足以讓我明白究竟要怎樣才能使它……”
話音未落,重新運作起來的采礦機隆隆的噪音頃刻間便蓋過了所有生物的言語。
栗山陽向猛地朝前一撲,伸手抓住上麵唯一可以抓握的位置。
緊接著,這台六米見方的采礦機便傾斜著抬起,堅硬的鑿子擊穿麵前的岩層,碎石塊從他身邊飛向後方,機器帶著震耳欲聾的隆隆聲,朝前方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