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色晴生回來的時候已經淩晨了,天空蒙蒙的亮,是很淺的白色,像是一鍋稀薄的魚湯。
整個晚上他都忙的腳不沾地,循著咒力的痕跡尋找咒靈,幸好變成咒靈之後,其他的咒靈根本不會躲開,隻要仔細去找,自然輕輕鬆鬆的找到了那隻半隻腳踏進特級門檻的怕黑咒靈。
他的和服沾滿了咒靈的咒力殘穢和不少灰塵臟汙,身上又多了幾個洞和傷口,正在緩慢的用術式修複,咒力主要是儲備用於維持身體狀況,要精打細算的過日子,畢竟咒力的耗儘對他而言就等於第二次死亡。
脫掉已經基本沒法穿的和服,又細心的疊好了放進收衣筐裡,白發的青年把自己泡進了熱氣騰騰的溫泉。
溫暖的水流在皮膚上浮動,身體卻沒辦法像以前一樣的迅速暖和起來,甚至說,越是泡在溫暖的水中,一色晴生越能清晰的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內部的冰冷,尤其是在咒力塞滿體內的情況下,像是滿滿的一堆冰塊充斥身體。
他泡了不到一分鐘,整個溫泉就開始泛起白色的水霧,就像是冬天呼出的熱氣會在空氣中變成水霧一樣,他的身體和溫泉接觸之後居然也是會產生類似的效果。
小小的空間被白色的水霧塞滿了。
白發的青年歎了口氣,仗著自己現在不需要呼吸,身體慢慢下滑到池水的中間,將自己完全浸沒在水中。
這次單獨麵對咒靈也不全是為了五條悟,他也想要試試,單憑自己能達到什麼程度,說白了,身為咒靈,他的能力主要依賴於崽崽而不是他自身,機會難得,他也想要試試自己的深淺。
結果顯而易見,沒有崽崽的幫助,加上消耗咒力,作為一個生前隻在學校的劍道部學過一點劍道的普通人,他和那隻半個特級的咒靈僵持了很長一段時間,也是萬幸,咒靈的智力普遍不太高,顯然搞不明白為什麼同類要和自己打上一架,所以打的迷迷糊糊,動作也遲緩了不少。
...說白了,他的戰鬥能力主要還是依靠崽崽,在隻能用本體和術式的情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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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條悟難得睡了個無夢也無人打擾的好覺,醒來隻覺得神清氣爽,長手長腳的少年在沙發上有些憋屈的伸了個懶腰,隻覺得不過癮,乾脆滾到了地板上,蹬腿抻胳膊,翻騰了半天,總算是讓骨頭肌肉都舒服的歸位了,才晃晃悠悠的從地上爬起來。
床上沒有睡過的痕跡——一色先生需要睡覺嗎?五條悟不是太能確定,雖然咒靈普遍不需要睡覺,但作為一個曾經的人類,一色晴生可能還殘留著不少屬於人類的習慣也說不定。
他打著哈欠,把被子從床上拽起來,裹著蓬鬆的羽絨被,開始從購物袋裡翻找自己昨天買的點心。
“點心在小冰箱裡,現在天氣熱,一晚上可能放壞了。”
聲音是從紙拉門那邊來的,門後就是溫泉。
五條悟根本沒去看冰箱,大大咧咧的走到紙拉門邊,一把拉開,卻被白色的霧氣糊了一臉。
意料之中,但濃鬱的水汽還是讓他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他看到了衣服筐內沾滿了咒力殘穢和灰塵的衣物。
“你去祓除咒靈了?”
少年人從一邊拽過一個小坐墊,攤開手腳,懶懶的和白發的青年搭話。
隔著一層水霧,一色晴生的聲音聽起來有些失真。
“啊,因為你睡著了,我又沒事情乾,就去找點事情做了。”
五條悟輕輕哼笑了一聲。
“很為難吧?第一次依靠自己祓除咒靈。”
“還好吧,反轉術式可以修複身體,對我來說是屬於先天優勢了...”
“非要說的話,現在的一色先生隻能說是一級術師的水平。”
五條悟打斷了他。
“你的身體素質和能力其實並不強,主要是贏在了術式和智力上,所以。”
少年重重往後一躺,砸在地板上,嘭的一聲。
“既然這麼弱的話,就不要自己行動了。”
“啊,謝謝關心。”
白發的青年語氣裡帶著輕輕的笑意。
空氣沉默了片刻。
“我餓了。”
“酒店應該提供早餐,我們也不方便就這麼借用他人的廚房。”
“早上七點半才開始早餐,不著急。”
話是這麼說,白發的青年還是從水中站了起來。
“已經快要七點了誒,換好衣服不就可以吃飯了嗎?”
五條悟悠哉遊哉的從地板上打了個滾。
這家日式溫泉旅店提供的早餐居然是西式的,五條悟幾乎把所有的甜麵包都拿了一個遍,各類果汁都接了一杯,本來能坐四個人的桌子被他放的滿滿當當。
一色晴生不需要進食,但還是配合的拿了點蔬菜和咖啡,坐在少年人的對麵。
“你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
五條悟含含糊糊的把一大口夾著芝士和果醬的牛角麵包塞進口中,臉埋在盤子裡,眼睛往上,看著不緊不慢攪動著杯子裡咖啡的白發青年。
“...五條君知道有什麼術式,可以讓人寄生在其他人的身體裡,並且繼承這個人的術式嗎?”
一色晴生用咖啡勺,在打了奶油的咖啡表麵畫畫,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方式像是在閒聊。
“痛快點,老子...我最討厭彆人拐彎抹角的,”
五條悟有點莫名氣哼哼的,泄憤一樣大嚼碗裡的麥片。
“傑被某個可以將自己的大腦寄生在其他人的身體裡的東西盯上了。”
一色晴生如實告知,在咖啡表麵畫出了一隻笑眯眯的狐狸和戴著墨鏡的長毛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