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卻很看不上這種,覺得是伺候人的低賤的活,隻有到了逝世之前,年幼的外孫親手操持了她的每一餐,才不再限製他鑽研廚藝。
好多的筆記本,原來他已經寫了那麼多了嗎。
一色晴生忍不住輕輕笑出聲,用手撫摸過筆記本翻卷的邊緣。
他臉上的笑容又倏忽淡了一瞬間。
秀知院的畢業紀念冊做工華美,絨布封麵,是深紅色的。
他在學校是名列前茅的學生,本來是可以直接保送高中部的。
...如果不是因為整個初二初三,他幾乎不是在家,就是在醫院。
很奇怪,當時發生了什麼,他居然一點也不記得了,隻記得自己一直在反複的受傷,進醫院,愈合,傷口好的越來越慢,最後一年幾乎完全在家修養。
如果不是出勤率是搖搖欲墜的及格,外加成績著實優異,秀知院這種大型名門,是絕對要把他開除的。
...雖然最後也沒有直升就是了。
夾在紀念冊裡的還有一張照片——秀知院的小學部有家政課,當時一色晴生為了彌補自己的那點出勤率和社團參與度,去教了小學生們做菜。
照片上的四宮輝夜站的不遠不近,眼神卻死死黏在他的臉上,反倒是藤原千花緊緊靠了過來,臉上帶著笑容,滿麵燦爛,嘴巴快要咧到耳根了。
...那時候她們才小學四年級,自己都快要初中畢業了,因為不在秀知院高中繼續讀,也就不會繼續來教課,被女孩們拉著拍了這一張照片。
...他永遠記得,四宮輝夜因為吃了自己做的菜,從端莊冷淡的大小姐,到每周一次拉著藤原千花,跋山涉水——對於小學生而言,跑到初中部,就是為了蹭他的午飯。
如果他要是吃了炒麵麵包或者其他快餐,大小姐還要真情實感的和他生氣。
...奈何四宮輝夜家教太嚴,這樣的情況隻持續了幾個月。
算算時間...她們也應該高二了?
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是他的錯,去了百花王之後,居然一直沒有和她們聯係過。
...為什麼?
想不起來了,突兀的回憶,他才驚覺自己的記憶空了個洞。
“......”
他最終收好了這些紀念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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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九月有些多雨,一色晴生出門時難得放了晴,結果半路上還是下起雨來。
白色的菊花,白色的康乃馨,白色的滿天星。
他糾結再三,最終又加了一些百合。
東京被暴雨洗刷,雨水奔湧在街道上,彙成一股股水流,進入下水道。
霓虹燈的招牌,布製的幌子,都被雨水衝刷的乾淨起來。
這樣的暴雨之中,整座城市反而安靜下來,沒有了慌慌張張的人群,也沒有各色現代社會的聲響。
隻有狂奔的雨流,隻剩下爆裂般的雨點。
“這雨好大。”
年輕的花店店員有著一張圓圓的臉,梳著兩個團子,染了棕色的頭發,還帶著美瞳,是很標準的,想要潮流卻又努力可愛的姑娘。
女孩的眼睛裡顯然全是驚慌——就在剛剛,東京發布了暴雨預警,要求市民儘可能地居家。
今天偏偏是她在當值,如果不是街上連一輛出租車都看不見了,估計也早早就逃回家了。
說來也很奇怪,明明一個半小時之前,雨就已經大到不能出門了,結果就在十分鐘前,眼前的男人推開店門,撞響了掛著的風鈴。
女孩本就惶惶,更是被嚇到忍不住一陣發抖。
“抱歉,打擾了。”
很溫和的聲音,暖暖的,有種讓人鎮定的力量。
有著白色長發,穿著白衣木屐的青年收起一把雨傘,對她微笑。
“因為隻看到了這一家店還在營業,所以冒昧推門進來了。”
女孩吸吸鼻子,一時間有點分不清楚,眼前這人是從江戶或者片場出來的嗎?
他的身上甚至沒有一滴雨水,隻有傘麵上滑落了一些雨滴,滴在石製的地板上。
在昏黃的燈光之下,白發的青年麵容俊秀,卻又有些模模糊糊。
“有成束的白色花朵...不,有還新鮮的白色花朵嗎?”
“...唔。”
女孩睜大眼睛,不自覺地回應出聲。
她看到眼前的年輕人迅速而準確的挑出了所有最好的白色鮮花,然後指導著她分彆紮成兩束,用什麼顏色的紙,什麼樣的緞帶。
審美很好,配色不俗,看的讓人舒心。
“...您怎麼,這個時候來買花?”
她試圖和眼前的年輕人聊天,來緩解被暴雨包圍的恐懼。
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剛才還在戰栗的神經,此刻卻略微平和下來了。
應該是狂風驟雨之中,自己不是一個人所帶來的安定感吧。
“去祭祀。”
“這個時候?”
“今天是祭日。”
一色晴生笑了笑,輕輕把光球推到了女孩的後背上。
是夏油夫婦的祭日,也是他的祭日。
“雖然我出門的時候,還以為是晴天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