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水相逢的……
陌生人。
陸行朝呼吸一窒,心底瞬間悶到刺痛。
這種話他之前也聽謝遲說過了很多次,但沒有哪一次和今天一樣,讓他聽了之後心情竟會如此痛苦難捱。
謝遲什麼都不要他的。
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一無所有,所以拚命努力想把人留住。可到了如今,他以為自己已經擁有了很多,卻還像是一個口袋裡空空蕩蕩的乞丐,費儘心思也無法拿出能讓對方正視自己一眼的東西。
從始至終,他都是個一無所有的人。
隻不過在之前的謝遲眼中,他是他獨一無一的寶物。
他指尖抽搐了一下,驟然扭頭。
微微發啞的嗓音在電梯內響起,似乎積鬱了數不清的壓抑與痛苦,讓謝遲不由短暫地怔愣了一下:“……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
謝遲被他的反問搞得皺起了眉,“陸老師說這句話,是我們談崩了的意思?”
他喉結滾動,嘴唇微微顫了一顫:“……我隻是想對你好而已。”
“我知道你也許並不想要。”
“但我會注意,不會讓彆人發現我們間的關係……隻是這一點點的機會而已,你也不願意再給我了嗎?”
他從來沒有這麼痛恨過自己的無力。
恨自己身上沒有謝遲需要貪圖的東西,痛苦他們之間的一切都是在用感情維係。
如果謝遲喜歡錢,他可以用儘一切方法去拚命賺錢,把錢全都拿給他花。如果謝遲想要名氣想紅,他也能把身邊所有能利用的資源全部搜羅囊中,毫無保留地送到謝遲眼前。
可偏偏謝遲卻從來都沒有要過。
他們從淡如水的感情開始,到最後也從回歸到如水般淡薄的感情結束。
情濃時如添水磨墨,如膠似漆。
可等到了斷掉了的時候,就如同轟然倒塌的大廈,碎裂成無數數不清的碎石殘渣,連想要拚湊出曾經完整的模樣,都變成了天方夜譚。
他深吸了口氣,手指發顫。
喉間酸脹而悶痛的痙攣感讓他難以開口,沉默盯著眼前僅僅一步之遙的人,眼皮泛開微微的紅。
這是謝遲第一次看到陸行朝這般模樣。
這人一直挺寡淡的,無論發生什麼事情都是那副樣子。生氣了就板著張臉,好像誰欠了他幾輩子錢,心情好的時候也板著張臉,仿佛多笑一下就要要了他的命。
他就是顆沒什麼溫度的石頭,也捂不熱。
可到了現在,他卻忽然發現自己對陸行朝的許多認知也許都是錯的,或者說大相徑庭。這個人的傲氣和冷漠,並不是因為對他沒有感情才擺出的那樣一副姿態。很多時候這個人其實是可以努力給出反應的,許多讓他耿耿於懷了很久的事情他也並不是無法做到。隻是他卻撇不下那些謝遲不知道的、他自己執拗已久的東西,他也許從來就沒有想過讓謝遲仔細地了解自己,隻露出了一個想給他看的部分,然後便止步於此,各自掩藏。
他忽然有種離譜一樣的好笑,又泛起心酸。
他頭一回如此清晰地意識到,自己這麼些年裡,到底是怎樣在這些自欺欺人的謊言裡,日複一日地熬過去的。
“……陸行朝。”
他扯了一下唇,卻又突然發現自己似乎已經笑不太出來了,表情發木,唇角僵得厲害,“你可真是一個……”
剩下的半句話,消失在電梯的開門聲中。
隻聽見“叮”的一聲提示,銀色的電梯門忽地朝兩側彈開。他抬起眼睫,深深看了眸中一瞬間泛開微紅的陸行朝一眼,扭頭走下了電梯。
陸行朝下意識想要挽留他。
他快步跟上了謝遲身後,從電梯跟著來到走廊。迎麵而來的燈光映入眼簾,一瞬間略微有些遮眼。他快速走到拐角,卻聽見遠處突然傳來一聲熟悉的嗓音,像是為了阻止他的步伐,笑吟吟地說道:“小謝你那司機怎麼開得這麼慢,居然這會兒才到。”
陸行朝腳步瞬間一頓。
剩下邁入長廊的這區區半步,頓時沉重得宛如要跨過一整個世界。他僵在原地,站在昏暗的角落中,抬眼望向遠處,卻霎時間消失了所有追上前去的勇氣。
“中間出去買了趟夜宵,就回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