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日長夜短, 酉時一刻時,金烏還未西沉,天邊霞光一片。
慈寧宮外殿,新君還未過來, 禦膳就已經擺滿整個桌子了。
帝皇所用的禦膳自是和旁人的不同, 饒是金尊玉貴地嬌養大的女郎看著眼前琳琅滿目的菜肴,也忍不住有些驚歎。
熟悉的尖細聲再次響起, 身為太後無需迎接, 可明薈想了想,還是站了起來。
新君踏著霞光進殿,身後隻跟著福康一個內伺, 修長的身影被霞光拉成長長的影子,倒映在花崗岩的地麵上。
不知怎的, 明薈覺得有些緊張。
待長身玉立的身影走近, 小太後才輕聲喚了一句陛下。
殿外雖然還殘留著落日的餘暉, 殿內卻已然點上了燭火。
女郎依舊穿著今日那身厚重又莊重的暮雲灰太後服, 白嫩的臉頰被燭火映成橙紅色,喚著他的聲音有些輕柔, 帶著讓人無法忽視的緊張。
一瞬間恍惚, 讓蕭諶以為,眼前的不是需要他敬著的太後, 而是正乖乖地等著他回來的嬪妃。
這個轉瞬即逝的恍惚讓他忍不住擰眉,卻也似乎有些明白,他今日屢次出現異樣的原因了。
可是為什麼?
為君者總是多疑的。
兩人坐下,宮侍布著菜,蕭諶眼神幽幽,落在對麵的女郎身上。
為什麼自己今日才見著這位名義上的嫡母第一眼, 自己就起了這般的心思呢?
難不成,自己就是這樣混不吝,愛好奪人.妻?
燈火搖曳,女郎並未注意到對麵新君隱隱的打量,見宮侍忙著布菜,她忙找著話題問道,“陛下方才不是說,會告訴本宮陛下喜歡什麼樣的女郎嗎?”
蕭諶思考著,眯了眯眼,有些戲謔地反問道,“朕喜歡什麼樣的女郎,太後都能給朕尋來嗎?”
這小太後自然不敢打包票,隻是京中貴女如雲,想要找出一位符合新君心意且又願意進宮的,想來也並非難事。
畢竟初登基的新君文治武功如何未可知,可模樣卻是能唬人的。
在心裡小小地吐槽了一下,小太後神色認真,“陛下既已登基,後宮不可一日無人,陛下可以同本宮說說。”
女郎小臉一片正色,似乎已經完全了適應了作為一個及冠新君嫡母的身份,一心一意地想給新君找妃妾。
蕭諶凝視著小太後,明明方才還在心裡否認自己是個浪蕩郎君的人,此時卻升起了浪蕩郎君才有的促狹心思。
隻見他勾唇一笑,言語輕佻,
“既然太後如此關心,那朕就說與太後知曉吧。”
“朕以前在軍中,從未有過傾慕的女郎,隻是如今想來……”
似又想起了什麼,幽幽的目光落在女郎飯桌前,似要穿過案桌,落在那抹腰肢上。
“朕應該是喜歡……腰肢纖細的。”
目光輕動,又落於女郎置於案上的纖纖玉手上,
“……喜歡指若蔥根的。”
目光上移,又移到女郎瑩潤如玉,白入牛乳的臉頰上,
“……喜歡肌膚白皙的。”
腰肢纖細,指若蔥根,肌膚白皙……女郎聽了有些臉紅,突然覺得眼前的新君和先帝還是有相似之處的,都是個十分看重容貌之人。
不過,這樣容貌的女郎,在京中要找到也不算難,輕咳了一聲,小太後又細致問道,“那性情呢?陛下喜歡何種性情的女郎?”
“性情……”蕭諶狀似沉思,目光又在女郎乾淨的眼眸裡蕩了一圈,而後饒有趣味道,“應該是天真純稚的,有時很懼怕朕,又有時膽子又很大的。”
就像現在一樣。
纏著他,追問著他喜歡什麼樣的女郎。
白日裡還極為畏懼他躲著他,如今倒是不怕他了。
這喜好倒是有些難以理解了,小太後顯然有些苦惱了,柳眉又顰了起來。
新君的眸光若有所思又落在對方微顰的柳眉上,隻覺得這柳葉彎彎的眉甚是好看,轉而又想起軍中成了親的漢子成天念叨的,替新婦畫眉,竟有些意動。
小太後還在苦惱著,隻覺得前麵幾個還能理解,可有時候很懼怕新君,又有時候又不懼……這樣的女郎那裡找。
小太後不解其意,倒是正在布菜的福康瞳孔微縮,忍不住看了眼正支著半張臉凝視著對麵女郎的新君,而後又連忙垂下了眼。
小太後滿臉思索的模樣叫人看著可樂,可是一想到對方是正在絞儘腦汁地給自己選後妃,蕭諶的心情就不是這麼愉悅了。
“朕也十分期待太後替我尋到合乎朕心意的後妃,”蕭諶意有所指,“隻是現在,還是先用膳吧。”
小太後聞言,也放下了思索,用起了晚膳。
禦膳上的菜色繁雜多樣,布菜的宮侍都是了解伺候的主子的喜好的,新君很快注意到,眼前的女郎似乎比較偏愛甜口的菜肴。
順理成章的,轉而很快又想起那日一次的安神藥,聽福康所說,小太後似乎很討厭苦澀。
臉皮很厚的新君罕見的有些心虛。
禦膳的菜色極為豐富,隻是蕭諶在邊疆待久了,對吃食也不講究,更何況登基以來也吃了一月餘了,也並不覺得有何特彆。
他用了兩口就放下了玉著,又支著臉看著對麵的的小太後進食。
顯然對於第一次接觸禦膳的小太後來說,琳琅滿目的飯菜還是有吸引力的,她甚至放下了心裡的忐忑,一心一意用起了晚膳。
小太後是貴女出身,用膳禮儀極好,纖細的手指執著玉著,將已經被宮侍放到碗裡的菜夾進嘴裡,小口小口地吃,吃得有些慢。
要是看到那個想要品嘗的菜,就眸露期待,水潤的雙眼看一眼布菜的青衣宮侍,在宮侍將她喜歡地夾到碗裡後,就抿唇一笑。
……怎麼這麼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