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晚回到家, 剛進門,阿姨輕聲說道:“你媽媽回來了, 在房間休息。”
外公外婆都在客廳, 說話很輕。
歲晚依稀聽到了,她、爸爸媽媽的名字。
“外公外婆,我回來了。”
老太太滿目慈愛的看著她, “剛送來的蜜桔,口感挺甜的, 快來嘗嘗。”
歲晚剝了一個蜜桔,是挺甜的。她準備再吃第二個時, 老太太勸說道,“馬上開飯了,彆吃了,一會兒吃不下飯。”
她哪裡還有心情吃飯啊。“我去洗手。”
老太太想讓她去叫她媽媽, 話還沒有開口。
老爺子拍拍她, “順其自然吧。”
老太太心疼女兒,又心疼孫女。“我去叫雯雯。”
歲晚洗好手,擦乾水珠, 坐在餐桌前。
桌上擺了四雙碗筷。
她靜靜等待著, 十指不由得握緊。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她沒有回頭。
歲雯穿著一件黑色的針織衫, 下麵配著黑色的褲子, 身上沒有什麼貴重首飾, 隻在衣服上搭了一個珍珠胸針, 整個人知性又溫婉。
她很幸運,車禍隻讓她右腳骨折。
歲晚坐在那兒,沒有起身。
歲雯走到她對麵的位置, 她皺了皺眉,“放學了?”
歲晚應了一聲。
老太太道:“快坐吧。我們一家人好久沒在一起吃飯了。”
歲雯壓下情緒坐了下來。
歲晚安靜地喝著雞樅湯。
晚餐氣氛靜默。往昔,歲家的晚餐總是充滿歡樂氛圍的。
歲晚總會說著學校、同學的趣事。歲家的要求“食不言寢不語”,在歲晚這裡不成立。
歲晚喝完了湯,身體也放鬆了一些,端坐在餐椅上。
老太太皺了皺眉,“再吃一點吧。”
歲晚搖搖頭。“不餓。”
歲雯也放下筷子,她看向女兒,目光停留在那道疤上。“這疤怎麼還沒有消掉?”
老爺子道:“總需要時間的。”
“你現在每天就這樣去學校?”歲雯語氣有些尖銳。
歲晚不輕不重地問道:“這樣怎麼了?我沒有覺得不好。”
“你是瘋了嗎?你這樣讓彆人怎麼看你?”歲雯情緒越來越激動。“歲家丟不起這個臉。”
“彆人怎麼看我和我沒關係。我不會因為彆人的看法要死要活。”歲晚一字一頓地回道。
“你什麼意思?你就這麼和你媽媽說話嗎?”
歲晚:“外公外婆,我先回房了。”
歲雯:“站住!歲晚,你是我女兒,你今天喊我了嗎?你的禮貌教養呢?”
歲晚深吸一口氣,迎著她的目光。“媽媽,你不累嗎?離婚就那麼讓你生不如死,甚至要拉著我和你一起去地獄。”
誰也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
兩位老人麵色凝重。
歲雯抄起麵前的碗就朝著歲晚砸過去,怨毒地看著她。
大概是從小到大,一帆風順,處於一個完美的世界,一旦遇到不如意的事,世界突然分崩離析,人也病態的偏執。
歲晚站在那兒,沒有避開,碗砸在了她的額角。
很痛,痛的有些麻木,但怎麼也抵不上心痛。
她的媽媽病了。
老太太連忙拉過歲晚,“你先回房。”
病了的人要被嗬護。
歲晚看了一眼她媽媽,竟有些可憐她了。她回了房間,等到樓下傳來的吵鬨。那一刻,她扯了一下嘴角,冷冷嗤笑一聲。
第二天早晨,歲晚洗臉時,看到額頭腫了一塊,皮膚紫了。
她突然想到了江想,兩個人真是倒黴。
上了車,董臣也看到了她頭上的傷,心裡滿是心疼。“車上沒有藥膏,一會兒我去附近藥店買點藥。”
“不用。過兩天就好了。我沒那麼嬌氣。”
女孩子嬌氣一點沒事。“可學校不是要節目表演嗎?”
歲晚輕笑,“董叔,你忘了我臉上這道疤了嗎?”
董臣心裡堵的難受。“晚晚,會好的。”再多的安慰,他也不會說了。
江想是第一個發現她額角傷的人。畢竟是同桌,一舉一動,都無法避開。
他回憶一下,昨天放學還是好好的。
歲晚歎口氣,“江想,你不用看了。”
江想臉上一閃而逝的尷尬:“……怎麼回事?”
“哎,月考成績太差,被家人揍了一頓。”她似真似假的說道。
江想臉色沉了。
歲晚笑了,“開玩笑的。是我自己不小心撞到桌角了。真是太慘了。這張臉這樣了,還多災多難。”她抬手摸了摸,“像不像長了犄角?”
江想:“彆摸,手上有細菌。”
歲晚聽話地放下手,忽而一笑。“江想,你說我們最近是不是撞邪了。你被打,我也……受傷。我們是不是該去寺廟燒燒香?”
江想直接:“我不信佛。”
歲晚心說她也不信。
早讀課後,李子遊來找歲晚。“這周末,顧念私人畫展在DJ美術館展示,當天她也會過來。我有兩張票,要不要一起去?”
顧念是當代著名的女性畫家,作品溫馨,為人也相當低調。大概有八年,她沒有公開露麵了。
歲晚雖然很久不畫畫了,但是她是顧念的粉絲。“謝謝,不用了。你找彆人一起去吧。”
李子遊看到她額角,“你受傷了?”
歲晚擰了擰眉。這個李子遊這麼執著,她的態度都這樣了,他怎麼還能來找她。
李子遊:“等中午我就出去給你買藥膏。”
歲晚感覺頭更疼了。“李子遊!”
“在!”李子遊笑著,他本就長得好看,加上小心機地剪了時尚的發型,更加英俊了。
歲晚直視著他,男生眼底竟是熱情和坦蕩。有些話到了嘴邊,她說不口了。“趕緊回座位,不要影響我……學習。”
這謊話說的太假了。
李子遊忍著笑,“你有什麼不懂的,儘管問我。歲晚,你再考慮一下,顧念難得親自出來,機會太難得了。”
李子遊一走,周圍一圈吃瓜群眾終於不再靜默了。
歲晚輕輕歎了一口氣。
袁創回頭,一臉誠摯。“歲晚,我有個問題?”
“說。”
“顧念是誰?”
他問完,張星闊也回頭了,連他也在偷聽。
歲晚瞪了他一眼,撇撇嘴角。“當代畫家,擅長工筆人物畫,在業內很有名。”她還收藏了一副顧念的畫作。
“喔——”袁創拖長了聲音,“恕我孤陋寡聞。不過,你喜歡畫畫?”
歲晚抿了抿嘴角,“我也學過畫。”
“你會書法、會畫畫,你們有錢人家的孩子,要學的東西是不是很多?”張星闊難得提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