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桌子上的最後一本書放回書架上,差不多也到了圖書室該關門的時間。
並不算大的圖書室裡,原本零星的學生已經陸陸續續的走光了。
我再次檢查了一遍桌子,確定沒有被落下的書,這才將歪七扭八的凳子推回去,開始認真打掃衛生。
正彎腰去掃桌子底下的小紙片時,身後傳來“哢噠”一聲輕響,門被推開了,緊接著便是男生帶著笑意的清朗聲音:
“啊,果然還在這裡,LUCKY!”
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聲音。
我立刻直起身,有點驚喜地朝門口的方向看去:“山本君?”
站在門邊的少年留著一頭利落的黑色短發,製服襯衫的袖口被挽到手肘,露出結實有力的手臂。
他聽見我的話笑著應了一聲,原本搭在門框上的手臂放下,拉了拉有些滑落的球棍肩帶,朝我走了過來。
他的個子在同齡的男生中都算是很高的那種,再加上勤於鍛煉,體格雖然稱不上健壯,但也絕不瘦弱。
因此他剛一靠近,就將我眼前的視野遮了個七七八八,我不得不仰起頭看向他,開心的同時又有些疑惑:“是發生什麼事情了嗎?山本君的訓練今天結束的好早。”
來人名叫山本武,是我剛剛交往一周的男朋友。
雖說才交往了一周,但我卻已經認識他很久了。
原因無他。
因為山本武是並盛中學的風雲人物,雖然是剛入學不久的一年級新生,但如今卻已經是棒球部的王牌了。
再加上他性格很好,為人爽朗又熱心,很快就贏得了許多同齡人的好感,一躍成為了並中新晉的校園男神級人物。
因此在交往之前,我就從其他人的口中聽說過他的名字很多次了。
而現在,這個在大家口中帥氣又陽光的大男孩,正站在我麵前,笑著指了指窗戶說:“外麵下雨,部活提前結束了。我看時間還早,就過來看看你走沒走,結果果然還在這裡啊。”
“這樣。”我恍然大悟,“外麵竟然下雨了啊。”
說完,我下意識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
進入秋季以來天黑的比以前早很多,圖書室每到下午四五點時便早早拉上了窗簾開啟室內燈。
所以我看過去的時候,一眼也隻看到了閉合的紅色絲絨窗簾,並沒能看清外麵的景象。
不過這並不妨礙我變得憂愁起來。
“怎麼辦,我沒有帶傘。”我說著看向了眼前帥氣的男朋友,麵含期待,“山本君帶了嗎?我們可以一起回家。”
我家和他家離得並不遠,都在並盛町三丁目。
但話雖如此,他因為有部活和訓練,我們交往了一周卻都還沒有一起下過學,說起來也讓人有點氣餒。
不過……
這不就是一個好機會麼?
謝謝你,雨先生!
然而現實卻讓我失望了。
“啊,這個啊……”
隻見山本武微微頓了一下,撓了撓後腦勺,隨即臉上露出了那副什麼煩惱也沒有的招牌爽朗笑容,超級清爽地說道:“我也沒帶呢!怎麼辦,這下好像糟糕了啊。”
我:“……”
真的覺得糟糕嗎,語氣聽上去感覺很樂天的樣子。
像是遇到了什麼好事似的。
我鼓起臉,對於目的沒有達成而感到不太開心,語氣不由自主的帶出了一點情緒:“好嘛……那現在怎麼辦,我們兩個就這樣在這裡等到雨停嗎?”
“嗯?可以啊。”
山本武想都沒想的就答應了下來。
我:?
看著他直接把身後的球棍袋子和書包都一起放到了桌子上,拉開椅子長腿一邁,就這麼真的坐了下來。
我傻眼了。
先不說會在這裡等多久才能雨停的問題了,看他這副渾不在意的樣子,總感覺就是讓他在這裡睡一晚他都不會覺得什麼。
……很好。
不愧是我的男朋友,果然很帥氣!
我睜著眼睛默默地欣賞了一會兒他小臂上結實的肌肉,然後站累了,把掃帚立在一旁,也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我手肘撐在桌子上,掌心杵著臉,看著他俊朗分明的側臉有點憂愁地說:“可是,晚飯該怎麼辦呢?我肚子餓了。”
圖書管理員的工作本來就比正常學生走的要晚,更何況現在天還黑的早。
對於我這種隻要天黑了就會生理性餓肚子的人來說,實在是太折磨了。
“餓了嗎?這好說。”
山本武把自己的書包拖了過來,拉開拉鏈,手伸進去摸索了一圈,最後摸出了一個包在保鮮膜裡的飯團遞了過來。
“給你這個。”
他微笑著說,琥珀色的眼睛在明亮的室內燈下清亮而又明澈,專注的看著我:“是中午去便利店買的,忘記吃了,你拿去墊一下肚子好了。”
“可以嗎?”
我感動的把飯團接過來捧在手裡,明明是很普通的梅子飯團,卻突然看上去變得好吃了很多。
“可以啊,客氣什麼,我們不是已經交往了嗎?”
聽他這麼說,我頓時也不裝模作樣了,立刻把飯團上麵的保鮮膜撕掉,湊到嘴邊啊嗚一口咬掉了一大半。
察覺到旁邊饒有趣味盯著我吃飯的目光,剛美滋滋咀嚼了兩下的我:“…………”
……等一下,重來。
我僵硬了一秒鐘,沐浴在男朋友的目光下,卻舍不得把進嘴的東西吐出來。
於是趕緊加快速度咀嚼完畢咽了下去。
然後,我飛快地朝旁邊瞥了一眼,收回視線,捧著飯團張開嘴,學著之前看到過的瑞希的樣子咬下了三粒米,嚼啊嚼啊嚼,嚼了二十來秒鐘,這才文雅的咽下。
我鬆了口氣,摸了摸嘴巴。
很好,模仿成功。
應該沒什麼問題吧?
我又張開一點點嘴巴,準備再咬三粒米下來的時候,旁邊的山本武突然說話了。
他從把飯團給了我之後就一直保持著和我剛剛一樣的姿勢,一隻手撐著下頜角,側著臉光明正大的看我吃東西,此時忍不住出聲道:“多田野,你不是餓了嗎?”
他乍然出聲,把專心致誌咬米粒的我小小的驚了一下,捂著嘴悶聲嗆咳了幾聲才點點頭。
“咳、咳……是啊,怎麼啦?”
“沒怎麼。”
山本武說,清亮的目光依然還在落在我臉上,朗潤的聲線裡帶著幾分不解和認真:“就是看你吃飯的樣子,好像也不是很餓嘛……有點奇怪。”
我:“…………”
可惡啊。
我也不想這樣的,都是雜誌上說——
想到這,我打住。
我繃住臉上的表情,忍了忍,視線在他渾然天成的天然麵孔跟手裡的飯團上來回遊移了幾下。
最終還是決定……
——不管了,還是先吃了再說吧。
如果他真的因為雜誌上說的那樣要和我分手的話,那就當做是我被美□□惑的教訓好了。
反正我也不虧。
這麼想著,我最終還是沒能堅持住一秒。
就這麼沒有底線的在新交往的男朋友麵前破功了。
飯團上的梅子還不錯,酸甜酸甜的。
就是隻有我拳頭那麼大,放開以後沒兩口就被我吃完了。
我從校服裙子的口袋裡翻出隨身攜帶的紙巾,意猶未儘的擦了擦嘴,又把用過的紙巾連同撕掉的保鮮膜一起揣了回去。
抬頭,對上山本武的目光。
我眨了眨眼睛。
他竟然還在看我麼?
山本武安靜地注視了我全程,見我吃完,揚唇一笑,朝我伸出了手。
我疑惑,看著他這隻修長寬大、掌心還帶著硬繭的手:“怎麼啦?”
這隻手收攏了四根手指,食指點了點我裙擺的口袋,然後又恢複到朝上攤開的樣子。
“垃圾,給我吧。”山本武說,“我來替你丟掉。”
我哦了一聲,從口袋裡把剛剛塞進去的東西又拿了出來,自然的放到了他的掌心。
這不是他第一次替我丟垃圾了,我經常一點點臟就要用紙巾擦,所以總是把裙擺口袋裝的滿滿的。
交往第一天他就注意到了這點,完全不嫌棄的提出他來幫我裝,因為態度過於坦然了,不會讓我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所以現在也已經習慣了。
不過……嗯。
才一個星期而已。我是不是習慣的也太快了啊?
多田野桃萌,你好墮落!
我暗中唾棄了自己兩秒鐘,很快便躺平了,把這件無關緊要的事情丟到腦後,起身走到窗邊拉開窗簾,看了看外麵的天色。
玻璃窗關的很死,淅淅瀝瀝的雨點拍擊在窗麵上,發出細微的劈啪聲。
外麵的天已經徹底黑了下來,教學樓正門門口的大燈也被打開了,照亮了樓下的一圈景象。斑駁的樹影昏昏沉沉,樹枝被風吹得左搖右擺,看上去像在跳一場滑稽的舞。
雨還是沒有變小的趨勢。
看來今天得在圖書室裡寫作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