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如擂鼓。
過了幾秒鐘,感覺到那股突如其來的躍動逐漸平息了下來。
我眨眨眼,視線滑落到他的手臂上。
我盯著手肘處的那圈繃帶看了一會兒,頓了頓:“……比賽,恭喜勝利。”
說完,我不等他回複,立刻捏緊他的手帶著他停了下來。
我站著不動,視線還是落在那裡:“你受傷了麼?”
“嗯?”
山本武跟著我停下,聞言低頭看了一眼,目露了然:“哦……這是練習的時候不小心摔了一跤磕到的,不怎麼嚴重,彆擔心。”
光聽語氣,似乎也是不太在意的樣子。
我擰起眉。
“這不是擔心不擔心的問題啦。”
我說著,用沒被拉的那隻手戳他,他在肌肉緊實的小臂上戳出一個又一個飛速回彈的小坑:“是taki醬太不愛惜自己了。現在你渾身上下所有的地方已經不隻是你自己的了,還是我的!像這種私下裡擅自受傷的事情,是要和我打報告才可以的,不能偷偷的做!”
大概是沒想到我會發表這樣一番言論,山本武聽得一愣:“還有這種說法嗎?”
“有哦。”
我點頭,不再戳他,轉而配合著自己剛才的話,安撫似的在他剛剛被我戳過的那片皮膚上來回滑動了起來,替他緩解一下被戳痛的手臂。
我抬起頭,義正言辭地說道:“所以接下來不可以再發生這種情況了,知道嘛?不然就罰你在操場上大聲喊‘momo我錯了’一百遍,很社死的哦?”
隨著我好心好意的摸摸,掌心下柔軟的皮膚不知為何突然繃緊了。
山本武整個人立在那裡,一瞬間給我的感覺像是猛然被撫觸到某種弱點的獵豹,瞳孔微微顫動一下,連帶著下頜角利落的線條都一同拉緊了。
竟莫名像是在緊張。
不過這樣的狀態也隻保持了不到了一秒鐘。
幾乎是我眨了下眼睛,麵前的人就已經恢複到了正常的麵貌,揚起嘴角微笑著應道:“好,聽你的。”
剛剛的那一瞬間仿佛隻是錯覺。
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就消隱不見了。
我點點頭:“……這才對嘛。”
奇怪的感覺一閃而過,我沒把它放在心上,見山本武認錯態度良好,皺起的眉頭也不自覺鬆開了。
勉強滿意。
就這麼一路走到了更衣室。
身上的運動服沾了不少排球表麵的灰,山本武進去換了衣服出來,兩個人肩並肩,難得一起放學回家。
天色已經有些暗淡了。
剛剛還懸掛在半中央的太陽此刻已經落下了一半。
四周很安謐。
晚飯時間。
居民區的院子裡,時不時飄來一陣飯香。
道路兩旁的銀杏樹葉黃了許多。
這些都是我每天回家都會看到的東西。
明明是走慣了的環境,但現在,好像又因為另一個人的加入而變得有些不同了。
微風拂過臉頰。是清涼涼的溫度。
我兩手空空,書包還在他那裡,乾脆彎腰撿起一片銀杏葉子,一邊走一邊說:“這個傷會影響比賽嗎?”
如果沒記錯的話,他最看重的棒球賽這周末就要開始了。
帶著傷參賽的話,難道不會影響發揮麼?
“……”
山本武沉默了一瞬。
他就算不做表情的時候,眼角眉梢也總是帶著淺淺的笑意,嘴唇微微上翹,平視著前方的目光清朗而又堅毅。
但此刻,他卻在聽了我的問話後,條件反射地摸向了自己手腕處的黑色護腕。
原本淺淡的笑意微微斂起。
“應該……不會是這個的問題。”
他說,輕輕蹙起眉,語氣不知為何有些低沉。
我哦一聲,拍拍他的手臂,把手裡拿了一路的銀杏葉子遞給他:“給,堅韌和沉著。”
山本武:“……?”
山本武有些莫名地把葉子拿在了手裡:“什麼?”
“花語啦花語,是祝福和讚揚的意思哦。”
我說完,繼續安撫地拍著他:“don’t mind taki醬,就算你輸了也沒關係啦。”
山本武微微揚眉,似乎是有點意外的看著我。
“不是之前剛剛約定好‘一定要贏’嗎,”他說,“現在是又變了嗎?”
“那倒沒有。”我眨眨眼睛,“但剛剛不是已經贏過了嘛。”
我把手收了回來,習慣性的背到身後去,抓著自己的指尖,滿身輕快地說:“雖然看taki醬贏比賽很開心,但就在剛才,我已經決定了——”
之前,我一直都沒有關注過他的訓練。
畢竟在我的印象裡,從我還隻是聽說過他名字的時候,他就已經是人人稱頌的棒球天才了。
是運動方麵的寵兒。
可剛才,那場排球比賽。
真要說起來的話,也是我看他的第一場比賽。
雖然不是他最擅長的棒球,但我卻依然從比賽裡感受到了他身上的另一麵。
那是不服輸、不放棄、即使場上形式不容轉圜,卻依然骨子裡追求做到最好、努力拚得勝利的一麵。
跟平日裡總是親和微笑的模樣不一樣。
我還是很喜歡這樣的他的。
所以——
“你決定了什麼?”
山本武配合地問道。望過來的眼底也流露出幾分好奇。
我:“我決定了!”
我大聲宣布:“我要獲得你身體的使用權!”
山本武:“………………”
山本武:???
棕色眼睛不受控製的睜大,一直以來都情緒穩定、總是笑臉對人的運動係少年難得露出了愕然的表情,幾乎是下意識地說道:“什麼?”
黑色的發絲下,耳廓也被夕陽的光暈籠罩,飛快地染上了一抹紅色。
他像是有些緊張的捏緊了肩帶,在這一瞬間驚詫湧過眼底,望過來的目光還略帶點怔然。
我睜著眼睛,坦坦蕩蕩地回視他,一臉嚴肅地說:“沒錯,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從現在開始,他的身體就歸我了。
我要監督他到這周日的比賽結束!不然說不定又會搞出什麼我不知道的傷來。
那肯定是不行的!
因此我義正言辭地告知他:“接下來這一周,我要去棒球部當監工。Taki醬你做好準備,我是不會放任你再傷害自己了!”
山本武:“…………”
山本武的表情看上去冷靜了一點。
他剛剛因驚訝而不自覺皺起的眉眼舒展開,一隻手抵在嘴前沉吟了一會兒,似乎是在平複著心情。
過了一會兒,他手放下,微微彎起的眼角重新流露出明朗的笑意:“我差不多理解你的意思了……隻不過——”
他頓了頓,垂下眼看我,認真地解釋說:“無論什麼運動都有受傷的風險,更何況是這種球類運動。”
“所以抱歉,momo,唯獨這一點我不能向你保證。”
我表情變換,眉頭漸漸豎起,隨著他越說越多,而逐漸由看變成了瞪著他。
我張了張嘴:“你……”
“——當然了,我也不是那種一定要把自己弄傷來證明什麼的人。”
趕在我批評他之前,山本武率先打斷了我的話,眉頭微微一挑,笑著道:“我答應你,會謹慎對待自己的身體——這樣可以吧?”
“…………”
我把話憋了回去。
我抬起下巴,第一次發現麵前的人除了獨具天賦的運動神經之外,似乎還有著洞察人心的敏銳。
竟然精準的get到了我會在意的點。
……嗯。
有點奇妙。
不過他態度好,我也不是非要壓著他讓他立誓保證。
雖說交往還沒有多久,不過這點最基礎的信任我還是有的。
因此我很快決定放過他。
我目光落到了他手中捏著的那片銀杏葉子上,想了想,說:“那我們換個約定?”
山本武嗯了一聲,對於我出爾反爾這件事表現出了無與倫比的好脾氣,壓根就沒有要生氣的樣子,反倒是笑吟吟地問道:“好,換成什麼?”
我指尖交錯,有些糾結地思索了一會兒。
身體方麵的問題他已經保證了……那,還有心理上的問題?
話說他這種天之驕子也會有心理問題麼……感覺不像。
不過——
話都已經說到這裡了,那乾脆全部都提完好了。
他以後還有那麼多的比賽,一口氣講出來,未來的時候就不用再講了嘛。
多省事啊。
這麼想著,我心中逐漸有了想法。
我想起那天關於“玩遊戲”和“比賽”的對話,乾脆直接拿過來用了,繞過眼前的街角,開口說:“taki醬玩遊戲的時候,其實也是想贏的吧。”
不過那份想贏跟讓所有人都開心比起來,就顯得沒有比賽場上時那麼重要。
所以才能說出“隻要儘力就好”的話。
這倒是很不錯的想法。
我決定給他替換一下。
於是我循循善誘:“你想想看哦,其實比賽不也是隻要‘儘力就好’的東西麼,畢竟又不是隻有你一個人在場上。”
像今天的排球賽,前半場的時候,幾乎是他一個人在努力救援。
可等到後半場,最終拿下這場比賽勝利、成功力挽狂瀾的卻不是他,而是看上去始終默默無聞的沢田綱吉。
這證明了這是一個團隊“遊戲”。
一個人的努力證明不了什麼。
所以勝負往往也跟某一個特定的人無關。
雖說是棒球部的ACE,但也管不了彆人,所以萬一輸了的話……
……呸呸呸。
我隻是舉個例子,沒有真的說他要輸啦!
跟在立flag一樣……
我默了默,飛快地把剩下的話都丟出來,一股腦地表示:“所以——我覺得taki醬的心態也可以變一下!不要太把比賽當比賽了,不然很容易壓力拉滿,那樣就沒意思了啊。”
“……原來如此,是賽前關懷大會啊。”
山本武恍然大悟,終於搞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這個人向來都很好說話,偶爾還會在社交關係中充當起老好人的角色,因此也並沒有反駁我的意思。
他似乎是微微頓了頓,垂下頭定定的與我對視一眼,眼底劃過一抹笑意。
他彎起嘴角,篤定地說:“好,我試試看。”
……
***
接下來的一周,時間過得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