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他還活著嗎……?
澤田弘樹睜開眼時還有點迷迷糊糊, 覺得自己是不是已經插上了潔白的翅膀飛到了天堂。他看著白色的天花板愣了一會兒,沒有發現圍著他唱歌禱告的小天使,才慢悠悠地觀察四周的環境。
很熟悉, 是醫院。
再扭頭一看, 病床邊的床頭櫃上歪歪扭扭坐著一個有點臟的棕色毛絨熊。明明是毫無情感, 毫無生命力的毛絨玩具,澤田弘樹卻從那雙黑色塑料的眼睛裡窺出點關心來。
愣愣地看了毛絨熊一會兒,澤田弘樹後知後覺回憶起天台上發生的一切, 嘴巴一張,尖叫又要逃逸出來:
“會說唔唔唔!”
一隻小小的手捂上他的嘴, 貝莉的藍眼睛裡寫滿了不讚同。她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上示意澤田弘樹噤聲。
沒有圍著澤田弘樹唱歌禱告的小天使,但是有守著同學等待他從昏迷中醒來的小天使。
“這是寶貴的朋友, 不是可怕的妖怪。”
貝莉將毛絨熊拿起來, 用那無害的、柔軟的棉花手臂去碰了下澤田弘樹。
動作敏捷迅速, 從天台上澤田弘樹超越身體潛能使用靈魂地板動作閃避的經驗中吸取教訓,貝莉學到了如何手疾眼快, 少說廢話。
——嘿, 就連動畫片裡好像怎麼也不打不敗的大壞蛋, 不也經常在長篇大論的時候被擊敗嗎?
貝莉出神地想了一下,決定得告訴批評教育自己時總愛長篇大論絮絮叨叨的萩原研一這個道理。
一時不察,澤田弘樹被絨毛碰了個正著,像是觸了電一樣縮回手舉高, 心有餘悸地看著貝莉——假如他現在身體還不是如此虛弱的話, 貝莉能夠肯定他會跳起來。
“弘樹……”陌生的聲音響起。
毛絨熊抬起頭和澤田弘樹對視著,鄭重地說出了自己的身份:“你好,弘樹。”
“我是你網絡上認識的朋友,我沒有名字, 但似乎你叫我……電子幽靈?”
電子幽靈這個他從未告訴過彆人的名字讓澤田弘樹略微平靜了一些,他眼睛微微睜大,看著毛絨熊。
但很快,澤田弘樹冷靜下來:“你是妖怪,所以知道一些彆人不知道的事情很正常。”
說罷他就用審視的眼神看著係統和貝莉,流露出一股深深的防備,像是小刺蝟為了保護自己柔軟的肚皮而將背後的刺豎起。
但在係統和貝莉愁思苦想了三秒該如何解釋的時間裡,澤田弘樹的態度又改變了——
他帶著毅然決然的表情,伸出手握住了毛絨熊的手臂。
發顫著,男孩子的聲音都在發抖:“假如你是電子幽靈的話……”
澤田弘樹想和網絡上認識的電子幽靈成為朋友,就算是冒著對方是妖怪冒充的、就算是自己可能會付出很大的代價。
係統看著澤田弘樹,就像看到了哭泣的貝莉那樣,它開口:“貝莉,可以把弘樹的電腦拿過來嗎?”
立正敬禮,貝莉接到任務立刻執行,將澤田弘樹的書包遞了過去。
一人一熊擠在一起對著電腦屏幕嘀嘀咕咕敲敲打打,沒過一會兒,澤田弘樹臉上就露出貝莉從未看見過的幸福微笑,蒼白的臉蛋都紅潤了起來。
看見彆人的幸福時刻,貝莉也會感同身受。她用兩隻小手捂著自己的嘴,露出來的眼睛笑彎成月牙。
病房裡的討論越來越激烈,澤田弘樹的語速加快,貝莉在旁邊聽了一會兒,傻笑著跑了出去。
“萩!萩!”她抱住那個靠在病房外的男人,小臉揚起,很是興奮。
“係統哥哥和弘樹終於有朋友啦!”
小狗狗開心地搖頭晃腦,又用臉蛋狂蹭萩原研二的手。
拾起一縷淺金色的發絲捏在手裡,萩原研一輕輕扯了一下,像是拉住馬兒的韁繩使其停下一樣,讓貝莉稍微安靜一點。
“貝莉,這是醫院呢,”他溫聲說,又用自己的指腹抹了抹小姑娘哭得紅紅的眼眶,“我們讓弘樹和係統待一會兒,先去學校好不好?”
爸爸說什麼貝莉都覺得好,她點點頭,往前衝了幾步,又忽然放慢了步子。
在原地扭捏了一下,貝莉默不作聲地向萩原研二伸出了胳膊。
成功裝備坐騎·萩原研二!
攀附在爸爸的肩頭,貝莉拱啊拱,將臉蛋湊到萩原研二耳邊,小聲地抱怨起來:“那個……貝莉班上,有個壞孩子!”
她不太會說彆人的壞話,此時又覺得自己在乾背後說人壞話的事情,羞愧得白淨的小臉都燒了起來。
但高橋真的很可惡!
貝莉氣得哼哼了兩聲,又生疏地繼續:“高橋!壞孩子!不僅讓其他的同學不和瑪利亞玩,還拿走了貝莉的小熊!還瞧不起弘樹!還撒謊騙人!”
每說一句貝莉就更生氣,捏緊了小拳頭,腿在半空中惡狠狠地踢了一下。
“嗯,那確實是個壞孩子。”萩原研二拍了拍貝莉,作為安慰。
得到了爸爸的支持,剛剛還有點小心虛的女孩子神氣起來,提議:“那萩把高橋抓起來吧!”
天真的回答讓萩原研二臉上露出一點笑意,他耐心地給聽到無法抓走高橋後就將嘴巴撅起來的小姑娘解釋為什麼不可以抓走他。
等貝莉不太高興地將臉蛋埋在他肩上,萩原研一一頓,嘴上說的話峰回路轉:“小陣平倒是已經去學校處理這件事了。雖然抓走是抓不了的,但是高橋還是得接受教育和學校的批評甚至處罰哦?”
做了壞事的家夥就應該得到應有的處罰!
貝莉瞬間喜笑顏開,又抱著萩原研一的脖子,吧唧吧唧親了爸爸幾口。
“做了錯事的家夥,就應該受到應有的懲罰。”仿佛心有靈犀般的,鬆田陣平說出了同樣的話。
墨鏡後的眼睛如刀鋒,看著高橋一家的眼神讓成年人都忍不住心顫一瞬。
更彆提高橋這個小朋友了,他在看見這個自稱為“貝莉爸爸”的人時就已經被他的氣勢嚇得躲在了父母身後。
而現在,鋒利的視線緊緊鎖定在高橋身上,在孩子中顯得格外囂張的高橋和鵪鶉一樣,一個沒忍住,嚇得大哭起來。
“嗚哇!我不是故意的!”還在狡辯。
鬆田陣平聽得火氣又上來了。
怒極反笑,他挑眉,唇角上揚,反問:
“所以你不是故意打開我女兒的書包,也不是故意拿走她心愛的熊先生,也不是故意將熊先生帶到天台、甚至塞到隱蔽的角落裡?”
明明叫著孩子才會叫的玩偶的名字,可在場沒有一個人因為鬆田陣平對玩具熊的稱呼而發笑。充滿壓迫力的語氣已經衝淡了所有會使氣氛輕鬆愉悅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