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飛速運轉,諸伏景光在刹那間做出了與先前所想背道而馳的另一個決定。
組織成員在諸伏景光思考的時候已經掏出了槍,將危險的槍口對準了諸伏景光。
“啊,我就是臥底沒錯。可惜……”聽到這句仿佛投降的話,組織成員一怔,隨即露出了果不其然的勝利笑容。
他猙獰著臉,迫切地想要開槍取走蘇格蘭威士忌的性命,為自己的向上攀升增添一份功績。
要按下扳機,但比他更快的是諸伏景光。
“嘭!”
諸伏景光反手握住對方的手,將槍支抵在自己胸口、以及存有情報和家人聯係方式的手機上,聽著那道熟悉的腳步聲,以一種決然的心情扣動了扳機。
抱歉啊,zero。
——正是因為來的人是降穀零,所以他才會選擇這樣的方式。臥底蘇格蘭威士忌的死,在波本麵前的他的死,能夠讓降穀零褪去身上潛在的懷疑,讓他成為組織裡可信的存在,而不是灰色的老鼠。
“當!”
手機被子彈輕易地穿透,存有那些美好回憶的儲存卡四分五裂。在自己死亡的前幾秒,諸伏景光是可惜的,可惜自己內存卡裡笑著的同期們,可惜自己拍下來的坐在沙發上紅著眼睛生悶氣的貝莉。
他想自己還沒有帶著貝莉去長野見一見諸伏高明,還沒有見到哥哥發現自己遠在東京的弟弟忽然多了個七歲的女兒後吃驚的表情。
胸前貼著皮膚的吊墜存在感明顯,諸伏景光歎了口氣,覺得自己似乎沒辦法親口回家對貝莉說一句感謝的話了。
——在貝莉生日的前天,降穀零易容出去給小姑娘慶祝生日,回來的時候給他帶了個小小的禮物。
一根長長的、垂在胸前的瑩白色玉一樣的吊墜項鏈。據說是貝莉送給他的,能夠保護諸伏景光。
一根平平無奇吊墜項鏈哪兒能有什麼保護的功效呢?無非是一些心靈精神的寄托罷了。
諸伏景光覺得貝莉傻傻的,但還是笑著一直戴在了身上。
睹物思人,就好像那個孩子一直在他身邊那樣。
或許他應該是慶幸的。
慶幸自己是貝莉幾個爸爸裡麵最不討小姑娘喜歡的那個,慶幸孩子現在年紀還小。等貝莉再長大一些,她大概就會忘記有個不守承諾、去了很遠地方工作忘了回家的路的壞爸爸。
……或許、其實還是遺憾的吧。
但這是諸伏景光必須要做出的選擇。
於是他毫不猶豫地將槍口對準了自己的胸口,按下了扳機。
等降穀零上來天台後可能會看見他死去的樣子了,諸伏景光感到歉意。但他知道降穀零會懂他的用意。
他們早就有這樣的覺悟了。
“哐!噔噔噔。”
清脆的一聲,是什麼東西被彈開,又在地上彈起的聲音。
閉著眼睛一心準備等死的諸伏景光看不到:他胸前的吊墜發出了微弱的光芒,像是沉睡的小動物被槍聲從冬眠中驚醒一樣。
被觸動了。
等待子彈穿透心臟痛感的諸伏景光遲遲沒有感到那種致命的感覺。他睜開眼,映入眼簾的就是在地上彈跳滾遠的銀色子彈。
還有組織成員略顯驚訝的臉。
咬牙切齒的,組織成員低聲咒罵了一句:“居然隨身穿著防彈衣,還真是狡猾啊,蘇格蘭。”
他不是。
他沒有。
諸伏景光腦子亂亂的,不知道自己明明對準自己的胸膛按下了扳機,沒有穿防彈衣的自己為什麼還安然無恙,甚至把子彈反彈了出去。
……難得他在危急關頭進化成刀槍不入的鋼鐵皮膚了嗎?不,他又不是貝莉看的動畫片裡的數碼寶貝。
諸伏景光很不合時宜地胡思亂想了一陣。
一次未能取走性命那就再來一次。
黑漆漆的、還在發燙的槍口對準了諸伏景光的眉心,子彈上膛,組織成員按下扳機。
“嘭!”
“當!”
薄薄的一層瑩白將諸伏景光罩了進去,像是暗中守護他的天使發現了男人陷入的危機,於是使用了魔法保護了這個始終溫柔的家夥。
子彈被反彈飛走,那層瑩白的東西似乎很生氣地擠來擠去,很憤怒地撞了一下諸伏景光的臉,隨後以一種更加生氣的姿態衝向了腦袋有一瞬間呆愣的組織成員。
那團瑩白的東西在空中張牙舞爪地揮舞著自己衍生出來的手腳,像是被激怒的小獸那樣對著欺負自己人的壞家夥又踢又打。
“……什麼東西!”組織成員無能狂怒,爆發出一串夾雜著方言俚語的臟話,和那團瑩白的玩意纏鬥起來。
——可惜那東西柔軟又富有韌性,他的渾身力氣落在上麵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用槍吧,又會被彈開。
組織成員累得氣喘籲籲,仿佛先前追捕諸伏景光的狠厲殺手是錯覺。
成功將壞家夥包裹在自己的身體裡,將他關進了倉鼠球。瑩白色的東西變幻出一隻小小的手,衝著諸伏景光比了個“耶”。
“……啊。”
諸伏景光盯著那隻其實看不出個所以然的小手,腦子裡亂糟糟的,覺得那隻小小的手怎麼越看越熟悉。
看起來隻能包裹住他的幾根手指,應該會捏起來軟軟的,伸出手來手背上還會有幾個肉窩窩……
“……貝莉?”
諸伏景光艱澀地開口,覺得自己是不是其實早就上了天堂,而眼前這瑩白色的東西和酷似貝莉小手的手是自己看到的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