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和風吹過仿佛從每一天開始狂綠不止的樹葉, 窸窸窣窣,那點破碎的陽光也就漏下來,在人行道上落下圓圓缺缺的光點, 被淺金色頭發的小姑娘踩在腳下。
臉蛋被微熱的天氣蒸得發紅,小姑娘身上的白裙子裙擺被風吹動, 露出一截在陽光下因為白皙而有點反光刺眼的腿。
她那張可愛的臉很沒有攻擊性,但許多和她年齡相仿的孩子們路過她時, 總會不自覺地收斂起笑容, 恭恭敬敬地喊一聲“大小姐好”。
“你好呀你好呀。”
貝莉大小姐依然是那副眼睛笑得彎彎的模樣,心情頗好地和一點點在融化的冰激淩作鬥爭,有點著急地想要往家裡趕——陽光看起來很好,可貝莉依然覺得很曬人。
而且這是回家的路, 不管是風和日麗的晴天還是雨雪交加的日子, 隻要腳尖的方向是朝著那一棟栽種著金黃色向日葵的紅色小洋房, 貝莉的心情就一定會是急切的。
“貝莉!!”有人在叫她。
她回頭,好朋友工藤新一踩著滑板,以一種焦急的、違反交通規則的方式和速度向她快速靠近。
“要叫貝莉姐姐——!”
“小柯南, 這樣是違反交通規則的哦, ”貝莉眨眨眼,在朋友麵前也鐵麵無私,揚聲喊著,“下次見麵我要喊伊達給你開罰單!”
說起伊達航,貝莉臉上的笑意加深了些,手放在嘴邊做出擴音喇叭的姿勢:“我聽伊達說,高木警官和佐藤姐姐是不是要那個了呀?”
和父親如出一轍八卦的小姑娘賊兮兮地向和警視廳搜查一課更熟的工藤新一打探,藍眼睛亮閃閃的。
她剛剛從伊達航和娜塔莉的家裡回來,本意是給他們送自己前些日子做的小手工製品, 沒想到卻聽了一耳朵的大八卦。
比如高木涉差點弄丟了自己的警官證,比如高木涉、白鳥任三郎、佐藤美和子之間的情感糾紛終於走向了結局。
聽到前一件事情,貝莉搖頭晃腦,認真批評了一番不在場的高木警官,又得意洋洋地將腦袋伸到伊達航手下,希望爸爸能夠誇誇自己——她早早親手給每位爸爸的警官證都做了卡套,這樣他們丟失警官證的可能性就大大下降了!
至於後一件事,伊達航本來想好好和貝莉說道說道,可是被娜塔莉不讚成的眼神一看,八卦的警官就變成悶葫蘆了。
“不許給小孩子講這些事情,”娜塔莉同時捂住自己孩子的耳朵,“小孩子看了電視劇會胡思亂想,聽了太多八卦也會的哦。”
貝莉大失所望,哼哼唧唧地撒嬌也沒有聽個完整,隻能懷著八卦的心情等著回家再好好問一問其他在警視廳工作的爸爸們。
眼下見了工藤新一,她那點按捺不住的心又升了起來。
“小新,到底怎麼、誒?”貝莉很想知道,但問話在她看見好朋友不同尋常的狀態後停頓。
工藤新一滿臉都是汗,表情緊繃著,仿佛壓抑著一團即將要爆炸的火焰,讓貝莉有那麼一瞬間的不知所措。
“你怎麼啦?是有點中暑了嗎?”貝莉小心翼翼地問,將自己的冰激淩遞了過去。
“要吃一口嗎?但是隻可以吃一小口哦……”
而那團火焰確實向著貝莉爆發了:“現在我沒有心情說這個!”
……
“啊,抱歉,”工藤新一意識到自己的失態,推了推眼鏡努力克製自己的情緒,“你知道你爸爸,我是說,安室先生,他想要做什麼嗎?”
那是很認真的一張臉,認真到有些鋒利,不後退的話就會被刺傷。從眼睛裡流露出的質疑和急躁更是為其增添了更多的銳度。
貝莉後退了一小步。
無緣無故被吼了沒有人會高興,但她抿了抿唇,那點上揚的躍動的笑意從眉眼間褪去,取而代之依然是溫柔的安撫。
“彆急嘛,到底怎麼了呀?有什麼事情好好和我說嘛。”貝莉溫聲安慰。
一個人要打好幾份工的降穀零最近在做什麼?
在忙,在忙著好多好多貝莉知道的、不知道的事情。
“毛利叔叔被公安逮捕了。”工藤新一說。
“被逮捕?”貝莉兩條細細的眉毛擰起來,“為什麼呀?他做了什麼壞事嗎?”
她沒懷疑是不是日本公安做出了錯誤的判斷和裁決,因為與其說公安代表著機構,不如說在貝莉心裡隻是代表著降穀零和諸伏景光。
而這兩個人是不會錯的。
“沒有。”工藤新一可以肯定毛利小五郎不會做出那樣的事情。
他看著那張茫然的臉,深吸了一口氣,將事情的來龍去脈告訴了貝莉。
爆炸的東京峰會舉辦點,突然出現的風見裕也,證據上出現的毛利小五郎的指紋,公安強硬的態度,毛利一家的驚慌。
貝莉慢慢聽著,明白工藤新一在說什麼了。
“爸爸確實最近都在那邊做安全檢查,爆炸的時候也在現場。”
每一位爸爸身上都有她灌注了超能力的吊墜,能夠在關鍵的時刻為他們保駕護航。這一次爆炸也不例外,瑩白色的能量球變成保護罩,保護了她兩位公安父親以及其他警察的生命。
——當然,被問起來的時候,降穀零和諸伏景光隻能將貝莉奇妙的超能力推給了能做出稀奇古怪有用發明,但沒辦法做到量產的阿笠博士身上了。
當貝莉察覺到自己超能力被觸動的時候,她沒有太擔心,因為諸伏景光幾乎是立刻就發來了設定好的短信,告訴貝莉他們是安全的。
“小新,”貝莉認真地看著工藤新一,“爸爸是不會冤枉好人的,你應該相信他多一點。”
工藤新一看著貝莉固執的臉,覺得自己來問她或許是個錯誤的決定——因為這孩子幾乎是無條件地相信自己的父親,無條件地站在家人那一邊。
“我明白了。”工藤新一說。
他這個小妹妹的臉上是十分真誠的篤定與信任,那雙比天空都要乾淨的眼睛裡一點陰霾都沒有,是所有人小心嗬護栽培著長大的小幼苗。
“假如,”工藤新一停頓,“假如這一次的安室先生是敵人呢?為了那些他拚上性命也要保護的東西。”
降穀零可以為了赤井秀一無意間提到的貝莉而那樣不管不顧地以傷換傷地泄憤,那會不會為了貝莉,做出更多讓人無法接受無法想象的事情呢?
工藤新一覺得這很難說。
聽到工藤新一的這句話,貝莉溫和的神情被打破,她一向上揚的唇角此時向下撇,為懷疑降穀零的工藤新一而感到那麼小小的一點不悅。
“爸爸才不會是敵人,”貝莉反駁,“是小新不懂才對啦。”
工藤新一點點頭,沒再說什麼。
他又一次為自己先前嚇到貝莉而道歉,接著一言不發地抿著唇,知法犯法地重複著自己違背交通規則的行為,離開了貝莉的視線範圍內。
貝莉看著工藤新一離去的背影,在心裡為他需要繳納的罰單多貼了一張。
自己很珍惜的冰激淩已經在五月份的天氣下化成了甜水,貝莉盯著蛋筒裡的糖水看了一會兒,還是將其吃進了肚子裡。
“哼。”小姑娘不高興地哼了一聲。
冰激淩化掉了就算了,怎麼還懷疑她的爸爸呀!
降穀零可是很好很好的警察哇!
等她將回家路上這件事告訴了萩原研二之後,她獲得了一支新的冰激淩,以及爸爸安慰的摸摸頭。
被工藤新一質疑的男人就坐在貝莉旁邊的沙發上,心情算不上愉快,但眼神在看見填冰激淩很開心的貝莉時,依然柔和了下來。
降穀零順手將電視打開,熟練地給貝莉調到她最喜歡的裡道大哥哥的節目。
“做這件事情我也沒辦法嘛,”他抱怨了一句,“如果不這樣的話,我拿不到搜查令啊。”
降穀零揉了揉自己的眉心:“本來我也沒想用毛利小五郎的指紋的,畢竟還有更適合的人選啊。”
“更適合的人選?”貝莉疑惑。
諸伏景光輕咳一聲,將臉轉到一邊去,已經猜到了幼馴染接下來的話。
“鬆田一看就是那種很擅長搞爆破的炸彈犯嘛。”降穀零理直氣壯地說。
“喂!”有人跳腳。
“但沒辦法,”降穀零攤手,“我可不想讓你的警察生涯沾上汙點,畢竟我還等著你再升升職,距離暴揍警視總監更近一步嘛。”
說到這裡,貝莉從快速在她嘴邊消失的冰激淩裡抬起了頭,舉起了一隻小手晃了晃,表示自己有話要說。
“怎麼了?”諸伏景光問。
“貝莉幫小陣平揍過警視總監了哦。”貝莉表情很認真,仿佛不覺得自己說出了什麼足以震撼警視廳的事情。
“哈?!”
“什麼時候?晚上盯著黑羽快鬥那小子的時候,順便飛去熟睡的警視總監家裡用枕頭蒙住臉揍了一頓?”鬆田陣平的聲音有點變調。
他沒懷疑貝莉說的是不是假話,因為這孩子壓根兒不會撒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