罷了,傻點就傻點。
她將那顆葡萄,送到他唇邊:“吃吧。”
攬月眨眨眼,張開嘴唇,叼走那顆葡萄,他舌尖掠過陰雪青的指尖,立時低頭,頰邊鼓起一個圓圓。
真如小狗般可愛。
陰雪青用手帕擦擦手,說:“真乖。”
...
追風在屋外蹲著攬月。
他很想敲門,闖進去,揪出這小子,可是,五年來,他們也知道,主子不喜被人打擾,一日他們三人,合起來最多隻能打擾她一次。
多了的話,主子會不高興。
追風心裡默數三百個數,屋門一動,他立時衝上去,把攬月往暗處拖。
攬月本是腳步虛浮,飄飄忽忽,被追風這麼一扯,立時清醒過來,討饒:“大哥輕點輕點,我耳朵要揪壞了!”
聽他叫喚得可憐,追風這才鬆手,斜睨他:“你小子,背著我送葡萄。”
攬月無辜:“我瞧大哥給二哥包紮呢,葡萄再放久一點,就不冰了。”
“大哥你不會怪我吧?”
追風:“……”
他心裡有火,但不能真發在攬月身上。
前兩年,攬月被追風發覺,半夜偷偷起來洗褻褲,兩人相互坦白。
他們都喜歡主子。
主子這般漂亮美好的女子,他們會同時喜歡上,也正常,他們自不會因此反目,但是,要公平相競。
可攬月鬼機靈,像今日這般,偷偷接近主子,已有兩次。
追風警告他:“事不過三,不然我真的會給你一拳。”
攬月嘻嘻笑著:“我知道啦大哥,對不住,我下次不會了。”
追風冷哼了聲:“走吧,帶傀儡下山。”
陰雪青做的傀儡,開靈後,能自主行動,便可送下山。
這次祭祖,須得燒七個傀儡,這些傀儡往常是陰琅做的,今年,是陰雪青接手。
她過了笄禮,當參與族中事務。
逐水受傷,就沒有一起下山。
他幫他們列好傀儡,道:“你們路上小心。”
攬月:“二哥放心,好好養傷。”
路上,攬月摘一根草,咬在嘴裡。
他嘀咕:“二哥真厲害啊,竟不會對主子動心。”
追風沒有回答。
攬月回想方才與陰雪青的接觸,他心潮微動,追問:“對啊,二哥真的不喜歡主子麼?”
追風這時候才說:“或許吧。”其實他也不確定,但逐水確實沒什麼表示。
攬月:“那還好。”
他們自然都不希望,多出一個對手。
逐水性格向來沉穩溫和,行事謹慎,長得又是最好看的,傀術造詣,也是他們三人最高的。
若果他也喜歡主子,他們兩人,勝算似乎不大。
追風一句話,叫攬月醒過神,他道:“自然,不管如何,要看主子怎麼選。”
攬月笑了下。
是啊,不管其他人條件如何,目前,主子最喜歡的,是他。
她隻親手教他寫字,喂他東西吃,還會經常摸他的頭。
二哥就算真加入這場博弈,也毫無勝算。
攬月得意地想。
山上。
眼看追風和攬月的身影,消失在山道,逐水低頭,盯著自己手掌上的白綢。
他打開結,一圈圈解開白綢,露出剛愈合的傷口。
藥粉過一遍水,就洗乾淨了,傷口仍在逐漸愈合。
他手心多出一片小刀,劃拉開傷口,鮮血爭相溢出,他卻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
祭祖從初一持續到初七。
每年這個時候,也是陰雪青難得下山的日子。
不過,她對周圍的熱鬨喧囂,漠不關心,隻知道,自己手作的七個傀儡,會在這七日每日的子時,送一個進爐中。
要分七天燒。
有點久。
此時,陰雪青穿著祭祀的巫服,坐在祭台下方。
不遠處,一個麵容陰柔的男子,朝她走來,沒記錯的話,這是她的表兄,陰元征。
陰元征笑道:“阿青每年隻能下來這麼一次,晚些時候,我帶你出去玩,可好?”
陰雪青道:“不用了。”
望著陰雪青玉骨冰清,麵容姣好,他不死心:“若按祖訓,我們日後是要完婚的。”
當年陰家祖先擅卦者,推演往後百代,斷出陰雪青是個稀世傀儡天才,為防止災禍,提前定下陰雪青的姻緣。
陰雪青隻能嫁給陰家人。
族中長老,乃至陰琅,也都默認,陰雪青與陰元征的姻緣。
但陰雪青不喜,陰琅甚少提及陰元征。
此時,陰雪青終於舍得看他,她聲音微揚,道:“你?”
陰元征盯著她。
陰雪青:“我不喜歡你。”
她的喜好十分明了,不會為了所謂婚約,對他笑臉相迎。
陰元征麵色一沉。
突的,他肩頭落下一隻手,手掌十分有力,把他肩頭壓得往下一沉。
他回眸,是三個少年,他們姿容各異,英氣俊美,身高上也不比他矮,氣勢沉沉,為首那個道:“表公子可知曉我們是誰?”
陰元征眉頭一跳,當然知道他們是誰。
陰雪青的三個傀伴。
追風道:“主子喜靜,請表公子離開。”
攬月手中拉起傀絲,瞬間傀絲如蛛網密布,隔開陰元征和陰雪青。
陰元征臉色青一塊,紫一塊。
他冷笑:“現下都隻拿傀儡祭祀,以前,是燒傀伴的。”
活人祭祀,直到百年前,才被廢除。
追風和攬月沒被他唬到,依然死死盯著他,隻有逐水側過頭,長睫掩去他眸底的情緒,不知他在想什麼。
半晌,陰元征後退一步,他深深看著她的三個傀伴,才轉身離去。
直到最後,陰雪青也沒再看他一眼。
她隻關心放到燒爐中的傀儡。
第一日,直到她做的傀儡,安然被燒成灰燼,她眉頭才微微一鬆。
祭祀還有六天,陰雪青要在山下住,自有乾淨舒適的宅邸留給她。
回到宅邸,她睡了一覺。
起來時,她手上傀線一動,一杯水由傀線操縱,放在自己桌案上。
陰雪青潤潤喉。
她推開窗戶,透了口氣,忽的發現,逐水站在簷下,他正在削傀枝,這也是傀儡必用的材料。
她的很多傀枝,都是他做的。
逐水長得很漂亮,他挽著袖子,露出肌理線條漂亮的肌肉,用刀劈開傀枝時,風度翩翩,半點沒有粗俗之貌。
隻是,拿著刀的那隻手上,纏著的白綢,有點明顯。
更明顯的,是白綢底下溢出的血液。
他的傷還沒好。
陰雪青目光微微一凝。
須臾,她輕聲道:“逐水,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