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亥時一刻,陰雪青的房門被敲響了。
陰雪青本是閉目養神,她睜開眼睛,眸底一片平靜:“進來。”
逐水推門而入。
他還穿著先前那身青色衣裳,身姿挺拔玉立,如青竹韌而俊,隨著陰雪青的目光,逐水看了眼身上。
他單膝跪下,道:“剛忙完,來得匆忙,主子希望我換身衣裳麼?”
陰雪青:“不。”
她隻是奇怪,原來傀伴單獨來見她,也會有不換衣裳的,追風和攬月就不這樣。
壓下這點困惑,她開門見山,道:“我找你來,是有一件重要的事。”
她沒有繼續說,逐水抬起眼。
少年一雙桃花眼瀲灩,神色卻很正經,道:“主子想要我的血液麼?我接受。”
陰雪青眯起眼睛。
她站起身,走到他旁邊,問:“割你的血,你也能接受?”
逐水低著頭,緩聲說:“我的一切都是主子的,請主子任意取用。”
陰雪青:“……”
他的話語沒有虔誠,沒有無悔,仿佛這是一個很尋常的舉措。
他並不想從她這裡獲得旁的東西,物質的回饋,情感的回應,統統比不過,她是他主子。
好一會兒,她緩聲說:“日後這個時辰,你自己過來。”
逐水:“是。”
而今日,則是這場測試的開始。
她要看看,是新鮮流動的血液更有用,還是煉製成粉末的血液有用。
逐水挽起袖子,露出一截結實的小臂,她知道,他看著清瘦,脫掉衣裳後,肌肉卻分明,手上線條很好看,像漢白玉玉雕。
末了,陰雪青發現,他流動的血液,則會讓傀儡暫時恢複正常,但是血液一旦乾涸,傀儡就會壞掉。
這隻是很淺顯的嘗試,血液的多少,還有種種,都還得再度調試。
非一日所能完成。
親手給他的手臂,纏上一卷白綢,陰雪青說:“這件事,不要讓旁人知道。”
逐水:“是。”
之前,逐水對她手作傀儡會失控,隻是猜測,如今,陰雪青算是明擺著告訴他,不管石儡,還是木儡,她做的傀儡,就是容易失控。
甚至沒有任何理由。
算起來,他是除了陰琅外,知道她這個秘密的人。
這種最大的秘密,都被他知道了,其他秘密,就算被知道也無妨。
他是不一樣的。
包紮完,陰雪青問他:“傀儡師三不守則,還記得麼?”
逐水:“第一,不可為傀儡注入情絲,第二,不可指使傀儡傷害人族,第三,不可用傀儡求長生。”
這是每個傀儡師,入門第一步時,必須熟記的,不過,陰雪青帶著三人入門,囑咐他們熟記後,從未考校過他們。
然而,她突然問起來,逐水也能對答如流。
陰雪青對上他的墨瞳,問:“你試過給傀儡注入情絲嗎?”
逐水:“不敢。”
不是不曾,而是不敢,說明,有過這種想法。
陰雪青說:“我試過。”
逐水眼瞳震動,難得的驚異。
陰雪青:“但好像都失敗了。”
天才總是離經叛道,越是規則所框限的,越是令陰雪青想挑戰,她很小的時候,製傀儡的水平,就不是常人所能及的。
因此,三不守則,除了第二,她都試過。
隻是,做過什麼傀儡,她倒是忘了。
逐水眉眼溫和,道:“主子告訴我這些,會不會想知道,我的秘密,”
陰雪青:“什麼秘密?”
逐水:“其實我有一個喜歡的人,還希望主子將來,能夠成全。”
傀伴是主子的所有物,傀伴就算不成為主子的侍妾男君,也需要由主子發話,才能另娶妻生子。
聽得逐水這麼一說,陰雪青麵上平靜,道:“好。”
逐水:“多謝主子。”
今日放了些血,逐水臉色微微蒼白,陰雪青道:“去休息吧。”
逐水:“是。”
他退出房間,將門掩好。
隨著門縫逐漸變細,豆大的燈火下,勾出陰雪青嫋娜身姿,她被留在門內,似乎在想什麼,緊蹙著眉頭。
如此過去幾個晚上,有一天,他們測試血液測得有點晚。
等陰雪青歇下時,天色漸漸亮了。
逐水在房間內的門口,站了好一會兒,直到外頭傳來隱約聲響,他方緩緩拉開房門。
門外,是追風。
追風傷勢已好了八.九成,他想來問溫雪青,什麼時候能夠兌現諾言,與他共同去山裡。
然而此時,看著逐水從陰雪青房中出來,追風愣在原地。
追風:“二弟,你……”
逐水做了個“噤聲”的姿勢:“主子剛睡下。”
追風難以置信。
等到逐水關上門,追風等不及,拉著他走遠了,他打量逐水,是啊,逐水一直是他們之中,顏色最好的。
到底是什麼事,能讓逐水一個清晨,從主子房中走出來?
追風心緒不寧,道:“逐水,你老實告訴我,主子喜歡你?”
逐水目光幽幽:“不,主子不會喜歡任何人。”
這個任何人,包括追風和攬月。
追風臉色青了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