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序非常簡單,例行詢問,然後就是拍照、簽名,各自領了一個紅本本。
回去的路上,虞惜一直窩在車後座。
冬日晝短夜長,不到五點已是黑沉沉一片。天邊陰雲密布,鉛雲低垂,一會兒可能又要下雨。
她低眉順目,安靜地蜷在角落裡,偶爾被窗外倏然馳過的車輛馬達聲驚醒,間或好奇地看一眼窗外。
安靜得——就像一個透明人。
這輛邁巴赫是加長版的,後座很寬敞,兩人各自守著一個角落。
餘光裡,她隻能看到沈述身姿放鬆地靠在椅背裡,雙目微闔,修長的雙腿自然地交疊著,褲腿利落而筆直,甚至是有些鋒利的。
沈述長得很好看,但這種好看太有攻擊性,褪去那層溫和的表象後,神色凜然,讓人望而生畏。
她始知一個男人可以既英俊又漂亮,鋒芒內斂,可靜靜坐在那邊就讓人完全無法忽視。
虞惜當然知道,他不像表麵上那麼溫和。
她是親眼見過他在公司會議上怎麼冷嘲熱諷含槍帶棒地罵人的,尤其是操著一口京腔不緊不慢地挖苦人時,字字戳人,能把人的臉麵往地上踩了又踩。
那幫平時眼高於頂的高層,在他麵前一個個像孫子一樣,大氣不敢出。
但凡見過他怎麼訓人的樣子,也不會對這個男人生出什麼旖旎心思。
之後再見他,已經是很久以後了,還是在虞沉那兒。
那日是虞沉給她和肖家小少爺安排的相親,對方卻遲到了兩個小時都沒露麵。
會客室裡一片死寂,桌上的兩杯清茶早就冷卻,茶香味也淡了。
虞沉站在窗邊,抽著煙,臉色難看。
虞世京杵在一旁,大氣不敢出,半晌斟酌著開口:“……可能是路上耽擱了,要不我打個電話問問……”
“問什麼?!你告訴肖震,我虞沉的女兒不是嫁不出去!這事兒作罷,我會另外給我女兒選人!”
虞世京訕訕地收回了手機。
虞惜卻在心裡大大地鬆了一口氣,喊了一聲“阿彌陀佛”。
她對肖家那個二世祖一點好感都沒有,聽說就是個逗鳥玩小明星的膏粱子弟,花邊新聞滿天飛。
這時有人敲門進來,她抬頭,竟然是沈述。
他在門口時,目光就飛快掃了眼室內情形,這才走進來,謙遜地喊了一聲:“虞叔。”
看到他,虞沉的臉色才好看些,招呼他在桌邊坐下。
桌子不大,他又身材高大,肩寬背闊,往那邊一坐虞惜就覺得有些局促了。
她悄悄地往旁邊縮了縮,避免自己的手碰到他;餘光裡瞥了眼男人擱在桌上的手,手掌寬大而指骨修長,略握成拳自然收著,禮數周到。西裝袖口沒有一絲褶皺,因曲臂的緣故,露出一截雪白的襯衣。
雖是端端坐著,姿態卻很鬆弛,沒有這個年齡段的那些男孩見到虞沉時的拘謹,言笑晏晏,從容自若。
這個男人,肯定出身不凡,否則不會有這種氣度。
耳邊聽著他和虞沉有一搭沒一搭談著話,虞惜心不在焉地搓了搓手。
她有些口渴,目光不由朝前麵望去。
茶壺在距離她一米遠的角落裡,如果想喝茶,這個時候就必須要站起來去拿——殺了她吧!
可是,真的好渴……
她心裡天人交戰,好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
身邊男人這時卻起身離座,繞到一邊提起了水壺。
他先替虞沉滿上,順帶也給她的杯子倒滿了。
虞惜一怔,不確定他是不是看出了自己的窘迫,下意識抬起頭,正好對上他那雙深邃迷人的丹鳳眼。
倒映出她無措的樣子。
他不禁笑了一下,重新落座。
正胡思亂想著,側邊橫來一輛大卡,司機往旁邊猛打方向盤。
因為慣性,她一下子被斜甩出去。
沈述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
她下意識抓住了他的手臂。
沈述看著清瘦,小臂肌肉結實而賁張。
隔著薄薄衣衫,臌脹的肌肉線條還是傳遞到她掌心,熱意襲來。
虞惜像是燙著似的抽回手,臉漲得通紅。
氣氛變得古怪。
兩相靜默了會兒,沈述咳嗽了一聲,率先笑了一下,打破沉寂:“你的東西太多了,晚上應該搬不完,我幫你請了搬家公司,明天再去搬吧?”
有人幫忙安排這種瑣事,虞惜求之不得,而且他這樣安排也挺合理的,她點了點頭。
“餓嗎?要不要先吃點兒東西墊墊?餐廳還有會兒才到。”
虞惜點點頭,隨即覺得自己有點失禮,小心抬頭去看他。
她有一雙水杏一樣霧蒙蒙的眼睛,我見猶憐。
沈述笑了,不知怎麼就想起自己第一次在什刹海那邊的那座四合院裡見到她的場景。
那天虞沉喊他,商量兩家聯姻的事情,等他做一個選擇,他就去了。
傍晚,天色晦暗。
小雨如織,如針尖,如牛毛,絲絲縷縷散入擎著涼意的微風中。
說是四合院,其實內中格調更像是蘇州那一帶的園林,後院這一處亭台水榭,廊腰縵回,清幽而有情致。
一條長石橋跨過碧潭湖麵,連接兩岸,湖心的地方坐落著一座四角的飛簷亭。
一個安靜窈窕的身影側對著他坐在裡麵,正是虞惜。
雨聲混著人工湖循環水流的湧動聲,嘈雜切切,她卻好像置若罔聞,一個人靜靜地坐在亭子裡看書。
她很纖弱,脖頸修長,烏黑的長發柔順地披在清瘦的肩膀上。臉是通透的白,甚至依稀可見皮脂下淡青色的血管,纖細、精致又脆弱。
偏偏頭發是如此漆黑,富有光澤,唇色鮮豔,這樣鮮明的對比讓她整個人生動起來,有一種難言的魅。
眼若水中波,眉似青山黛。
是一株擎在空濛細雨中的水仙,也像明亮的湖麵上安靜倒映出來的畫卷。
他奇異地發現自己的身體有點熱,饒有興致地挑了下眉。
他忽然明白,虞沉為什麼把這個女兒藏得這麼好。
北京的治安說好也算不上太好。
可惜了,是個啞巴。
否則,可以預見京都多少少年人為她競折腰。
似乎察覺到自己被強烈注視著,虞惜有些不安地朝這邊望來。
沈述已經收回了目光,神色恢複了往常一樣的淡漠。
“我的祖宗,你怎麼淋著雨就出來了?”裘智雲在橋那端遠遠看到他,連忙打著傘從橋麵上跑過來。
“裘叔,你不要這麼大驚小怪的,我又不是弱不禁風的小姑娘,就這點兒雨能淋病?”沈述失笑,腳下步子如風,踏碎一地雨水。
他晚點還有行程。
裘智雲亦步亦趨,耳提麵命:“你爺爺讓我看著你,年輕人彆總不把身體當身體。”
那天匆匆一瞥,當時腦子裡都是工作和忙碌的行程,並沒有多麼在意,事後處理完繁冗的事務,他在夜深人靜時忽然就想起來這一幕。
像醉酒後的後勁,一點一點清晰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新文,家族聯姻,婚後日常向。年上,8歲年齡差。男主從有好感到深愛,女主先婚後愛。
互相磨合,慢慢升溫。
老房子著火,高嶺之花男主慢慢淪陷,不可自拔~
下本開《冬日迷戀[先婚後愛]》或者《不凍港[先婚後愛]》,第一本是男主真香,第二本男主暗戀女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