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出生是一個意外,是楊繼蘭迫於現實利益半推半就的一次失足、是不齒的過往,也是虞沉需要被隱藏、不能被人發現的汙點。
這二十多年來,虞惜一直是跟著母親、繼父還有弟弟一起生活的,見虞沉的次數屈指可數。
印象裡,上一次見他還是因為楊繼蘭要為她找一份體麵的工作,這才去了虞家。
沈夫人雖然笑臉相迎,眼底卻沒有笑意,大姐虞越眼神冷漠,像是在看陌生人,虞清更加明顯,鄙夷的眼神似乎是在瞧上門打秋風的窮親戚。除了二哥虞謙明看到她會發自內心地給她一個笑臉,其他人都瞧不起她。
所以,她不喜歡去虞家,一點也不喜歡。
不用去想,也知道沈家人是怎麼看待她的。就算不歧視,肯定也喜歡不起來。
虞惜下意識攥緊了沈述的手,好像溺水之人抓住最後那一根浮木。
沈述寬慰地反握住她。
……
出於虞惜的意料,飯桌上挺平靜的,江辭讓阿姨做了一桌子菜來迎接他們。
她一直都在跟沈述說話,嘴裡不時念叨兩句“都不回來看看”,沒有為難她,當然,也沒有跟她說什麼,似乎是不知道要跟她說什麼好。
“……你好像比上次見到時瘦了。”她躑躅了一下開口,似乎覺得自己還是應該跟她說點什麼,於是開口了,“婚宴上這麼瘦可不行。”
沈述說:“她本來就瘦,您這話,倒像是我虐待她似的。”
他不在意地笑一笑,給虞惜夾菜。
虞惜看他一眼,發現他又給江辭夾菜了,哄著的語氣:“您也吃點,彆一天到晚嚷著要減肥。到了您這個年紀,稍微胖點比瘦點好看。”
“真的嗎?”江辭像是不相信,摸了下臉,認真問他,“我最近皮膚是不是變差了?我這兩天恨不得天天去美容院,就是希望到時候以最好的狀態出席婚宴。禮服我都買好了,一共四套。”
“四套禮服?哪個長輩婚宴上換四套啊?兩套差不多了,你這不是把我新娘子的風頭全搶去了嗎?”
江辭啐他,兀自挑菜吃:“我哪能搶你媳婦風頭啊?”
嘴裡這麼說,嘴角一直是得意上揚的。
虞惜看得目瞪口呆,他平時都這麼哄他媽媽的?
果然,一開始還板著麵孔的江辭,這會兒完全是一副春風滿麵的模樣,連帶著瞧她也和藹多了,還給她夾菜:“多吃點,你太瘦了。”
虞惜受寵若驚,連忙稱是。
原本晚上是要回去的,江辭說要和沈述商量婚宴宴請人員的名單,就留了他們在主宅過夜。
“跟我來。”沈述把她帶到三樓,推進走廊儘頭的一間房間,“這是我以前的臥室,晚上我們住這兒。我先下去跟媽商量婚宴名單的事兒,你自己待會兒,可以嗎?”
他又讓傭人替她將帶來的睡衣拿出來,擱在旁邊。
虞惜點頭,打字:[你去忙吧。]
沈述離開後,她才站起來,在臥室裡四處打量。
沈述的房間很乾淨,裝修是很簡約的那種風格,米色和淺藍色相間,牆紙都是純米色的,看上去特彆清爽大方。
靠書桌那一麵牆上陳列著一些書籍,有中文的也有外文的,她隨意翻看了一下,很多她都沒有聽說過,又百無聊賴地放了回去。
她注意到了最上麵的一張照片。
是一張嵌在擺台裡的精致照片。
照片裡,女孩作觀音打扮,眉心點一點紅朱砂,白裙勝雪,素麵朝天,眉眼卻頗為嫵媚風流,不笑時也像是帶著三分笑意。
她撚著一個手勢,那姿態極為優雅、端莊,朝相框外的她望來,眼神睥睨。
虞惜一開始很不解,沈述為什麼會把小女孩的照片擺在自己臥室裡,看著看著,就覺得不對了。
這女孩……
“這是我小學時的照片。”沈述的聲音從她身後響起,帶著幾分無奈,“黑曆史啊。”
這竟然是沈述?
虞惜實在忍不住不笑,回頭瞅著他,眼睛彎成了兩彎月牙。
沈述涼涼地望著她:“還笑?小學拍的,那時候還不懂事,老師讓我拍我就拍了,我媽說好看,還請了個大師來算命,說我五行缺水,女相能給我添福添壽,就讓人給我裱了起來,誰都不讓動。”
說到後麵,他的語氣都有些無語了,嘀咕,“什麼大師?我看是神棍吧。”
虞惜發誓,她真的不想笑的。
沒想到他這樣的人,也有這麼糗又無可奈何的事情。
見他臉色不太好看,她連忙又收住了笑容,隻是,真的忍不住。
沈述:“真有這麼好笑?”
她努力將臉上的表情收起來,拿出手機打字給他看:[也還好啦。]
見他神色緩和兩分,她又加上一句:[我一般不笑的,除非是真的忍不住。你不會怪我吧?]
難得惡作劇一次,她一顆心怦怦亂跳,在他要過來抓她前飛快逃進了洗手間。關門、落鎖,一氣嗬成。
沈述還有些發蒙,她已經跑了,後知後覺地哂了一聲。
是自嘲的。
他竟然——被一個小丫頭給取笑了?
覺得荒誕,失笑搖頭,唇角卻忍不住微微上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