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好像還有點迷糊。
她忍不住低笑。
沈述正好發現了:“笑什麼?!”
虞惜最怕他板起麵孔的樣子了,雖然知道他是嚇唬他的,還是訕訕地收起了笑容。
沈述失笑,不逗她了,掀開被子穿衣服。
他底下根本什麼都沒穿,虞惜連忙轉過去,不去看他,在心裡暗暗啐了一聲。
沈述大大方方地走過她身邊,打開櫃子,從裡麵拿了一件襯衫。
虞惜捂著臉,過了會兒,又悄悄把指縫半開一些。
結果,他已經穿好了,將下擺收入皮帶裡,淡淡掃她:“想看就大大方方地看吧。看自己老公,不犯法。”
虞惜落荒而逃。
……
年後複工總是忙碌,之後幾天,虞惜都沒怎麼看到沈述。
隻偶爾中午午休時他會約她吃飯。
她心裡委實想他,又不太想承認,這日下午一個人待在屋子裡做了點雪媚娘,想了想,用玻璃飯盒裝了四顆去了沈述公司。
虞惜是在樓下見到魏淩的。
看到她,他的表情還有些詫異:“您怎麼過來了?”
他是很會看眼色行事的人,見她乾笑,馬上說,“沈總在開會,我先帶您上去。”二話不說就帶她直接去了沈述的辦公室。
——不是會客室,而是他的辦公室。
這地方魏淩不會輕易帶人進來。
很顯然,她是那個例外。
魏淩跟了沈述很多年,論對沈述的了解,遠在其他人之上。
“您稍等一下,我給您泡點茶。”魏淩知道她不能說話,沒有讓她自己選,直接提議,“和上次一樣的,祁門怎麼樣?今年的春茶不錯。”
虞惜自然是點頭。
她又不懂茶,有人幫她選自然是最好了。
魏淩將茶端上後就出去了,輕輕把門關上。
虞惜捧著茶,四處打量了一下沈述的辦公室。
上次來過一次,還是一樣的裝潢和擺設,黑白灰色調,因為地方大而顯得空曠寂寥,有種商務化的精英冷淡風格。坐在這種地方,很難不投入工作,很難不高效。
快過了半個多小時,沈述才回來。
開門時乍然看到她,他還楞了一下,原本不太好看的臉色多雲轉晴。
他鬆了下領帶,反手輕輕將門關上,攜著文件走到了辦公桌後:“你怎麼來了?”
虞惜捧著茶慢條斯理啜一口,看著他,表情像是在說“我為什麼不能來”。
沈述簽了字,將文件合上擱到一邊,緩緩地靠進椅背裡,疊起腿。
他每一個動作都如此優雅自如,連看人的表情都是,帶著一點兒興味的探究,還有高深莫測的意味。
虞惜一開始還能保持鎮定,跟他對視久了,又漸漸敗下陣來。
她轉開視線,去看玻璃窗外的高樓大廈。
這是數百米的高空,長安街上,與這幢大樓比鄰而望的建築寥寥無幾,遠處視野開闊,瓦藍色的天空中漂浮著幾綹潔白的雲絲,讓人心緒安寧。
不過,虞惜可以感受到沈述灼灼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側臉上。
被這樣盯了會兒,她實在心神不寧到有些著惱,回頭瞅他。
沈述這才從座椅裡站起,慢慢走到了她身邊。
她坐的是高腳轉椅,他手中力道微沉,她連人帶椅子已被轉到他麵前。
靠得太近了,他的身高給她極大的壓迫感,虞惜呼吸微亂,捏緊了手裡的茶杯。
“你這是什麼表情?”沈述單手按在椅背上,低頭望著她,挑了挑眉,“怕我吃了你啊?”
他順手拿過了她手裡的茶杯,就著她剛剛喝過的地方抿了一口,皺眉:“什麼味道?你在茶裡加了什麼?”
她臉紅,比劃:[這茶有點苦,我加了一塊方糖。]
沈述:“……”千金難買的好茶葉,讓她這麼糟蹋?真是沒品位。
不過,她的這種無知和懵懂,在沈述這個年齡段的男人看來,其實是一種彆樣的可愛。
他心情不錯,又就著她喝過的地方又抿了一口。
“嗯,挺甜的。”他淡淡道。
虞惜總覺得他指的不是茶,望見他眼底意味不明的笑意,多少有些赧顏。
“說吧,找我乾嘛?”他彎腰將茶杯擱到了桌上。
虞惜這才拿過放在茶幾上的一個小布袋,在沈述詫異的目光下,她從裡麵將裝著甜點的飯盒取出來,推到他麵前。
“給我的?”他用濕巾擦了擦手、揭開。
雪媚娘一顆顆圓潤飽滿,賣相倒是不錯。
他其實是不怎麼吃甜點的,但在她期待的目光裡,還是撚起一顆咬了一口,對她點了點頭,表情驚喜地說:“好吃。”
——其實味道真挺一般的。
不過,還是不要打擊她了。
得到肯定,虞惜心情果然大好,眉梢都往上揚了一揚。
“對了。”沈述像是想起了什麼,問她,“你有沒有駕照?”
虞惜不明白他為什麼問這個:[沒有。]
她不會說話,不會跟人溝通,隻要一想到學車時要被教練呼來喝去的,她就有點怵,所以耽擱到現在。反觀同係的很多同學,畢業前就早早拿到了。
“去考一個吧。”沈述說,“你老是擠地鐵也不是個事兒。”
虞惜表情猶豫。
“我給你找認識的人做教練,保證再笨都不凶你。”他輕笑,似乎已經猜到了她心底的顧慮。
乍然被他窺見這種尷尬的小心思,虞惜臉上紅了一道,爾後,微微點了下頭。
“那我們下午去看車?”他提議。
虞惜嘴巴微張:“……”他這也太快了吧?
都沒考出來呢,就想著幫她置辦車子了。
“你要是怕撞壞,開我的舊車也行,我車庫裡那些,你隨便挑。”
虞惜咽了咽口水,覺得還不如去買一輛新的呢。
他的車,動輒千萬,撞壞了都不夠她賠的。
沈述的車實在多,要是想換,能每天都開不重樣的。隻是他比較低調,不經常換,很多車是彆人送的,他就停那裡當擺設或者收藏。
晚餐是在附近的一家港式茶餐廳吃的,老板是沈述的朋友。
飯吃到一半的時候,那個健碩和藹的老板帶了幾個朋友過來和沈述說話,笑容爽朗而健談,其中一個打扮地非常時髦靚麗的女郎一直在跟沈述搭話,似是相熟。
沈述微微含笑,隻偶爾點一下頭。
對方卻貼得他越來越近,手自然地搭在他身後的椅背上。
虞惜抬頭看她,覺得她有點眼熟,像是某個電影明星。
對方這時也注意到了虞惜,楞了一下:“沈總,你妹妹?”手卻下意識收了回去,其實並不是很確定。
模樣挺小的,但很漂亮,跟他像差一個輩分。
雖然沒聽過沈述好這口……
“這是我妻子。”沈述把剝好的橙子一瓣一瓣撕開,擱在盤子裡遞到虞惜麵前。
波瀾不驚一句話,像是投下一個重磅炸.彈。
那女星訕笑了一下,尷尬不已,待不下去了,隨口扯了個借口就離開了。
其餘人哄笑。
“從前她就愛黏著沈述,都被拒絕多少次了,還不放棄。”
“沈總怎麼瞧得上她?”
“不過,沈先生是什麼時候結的婚?我倒是挺好奇的。”
一些閒言罷了,沈述隻挑了兩句回就沒了興致,提起自己的西裝站起來:“還有事兒,回見。”
手在虞惜後背輕輕搭了一下,示意她走了。
走到外麵,她才聽見沈述說:“以後不來這邊了,這個老何唯恐天下不亂。”
虞惜想起他剛剛被一幫人纏著的模樣,覺得好笑,點一下頭,但是漸漸的,那種笑容又後知後覺地落了下來。
不過多少也感覺出來了,雖然一樣都是有錢人,也是分階級的,沈述明顯就不大瞧得上那些人,不屑與之為伍。
他對餐廳老板的行為感到不滿,不過礙於修養沒有明說。
“老何”算是他的朋友,不過因為不當行為,可能以後就不會再見麵了。
沈述很有修養,風度翩翩,但是骨子裡透著距離感,有時候甚至會讓人感覺到高深莫測和難以靠近。虞惜不由想起他第一次去周家時的種種,雖然表麵上沒有表露出什麼,但她能明顯感覺到他打心底裡瞧不上那些人。
他也從來不過問她的私生活,從不踏足她的社交圈……
無形間,好像有一條線,把她劃分到另一頭。
虞惜其實很清楚自己的優勢。年輕、漂亮、性格軟、易於掌控,不會跟他對著乾,又是虞沉的女兒,娶了他可以體現他重視承諾,為中恒帶來良好的名聲效益。
而且虞惜多少也能明白,他給她買這樣買那樣時從中獲得的滿足感。
擁有太多的其他富家千金,是不會感到多麼驚訝的,給不了他這種情緒價值。
她算是他權衡利弊下選擇的最合適的伴侶嗎?
目前來看,是的。
她不是個太過計較的人,大多時候得過且過。從小到大,她沒有得到過唯一而絕對的那種愛,所以也不是很在意沈述是不是真的愛她,有多麼愛她。以前她隻是覺得,他們可以過得下去,維持相敬如賓又偶爾甜蜜的生活就可以了。
時至今日才發現,其實她也是在意沈述到底是不是真的喜歡她的。
隻是,這種微妙的心理變化是在不知不覺中轉變的,她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開始在意這種事情。
“在想什麼?”沈述很敏銳地發現了她的異常。
虞惜搖搖頭,抿唇笑了一下。
可能是因為白天不太愉快的插曲,晚上兩人是在屋子裡吃的,沈述叫了阿姨來做飯,做完就讓她走了。
“怎麼感覺你今天挺沉默的?”飯桌上,他又問她。
[想到了一些事情。]她比劃。
又想起來,沈述連她為什麼不能說話都沒有問過。
他好像,從來都不想去了解她的過去。
或者,對他來說這些都是無關緊要的事情,根本不在意。
沈述觀察了她會兒,皺了皺眉,但什麼都沒有說:“吃飯吧。”
可能是心情不好,也可能是彆的緣故,沈述夜半的時候就覺得胃很疼,強撐著躺了會兒,隻好坐起。
他揉著眉頭,回頭看一眼睡得沉沉的虞惜,沒有打擾她,放輕了腳步一個人出去。
胃藥吃完了,他隻好套上一件大衣,去樓下買藥。
小區裡的藥店關門了,隻有馬路對麵街角那家還亮著。
沈述快速穿過馬路,將卡遞給櫃台前的店員:“一盒莫沙必利。”
“叮咚”一聲,移門開了,幾個穿得流裡流氣的小青年走進來,有男有女,又唱又跳,顯然是大半夜喝高了。
見他們往這邊過來,沈述皺眉,下意識往旁邊側了側。
不願跟這種人打交道。
誰知,他此舉像是刺激到了對方,其中一個小青年指著他鼻子嚷嚷:“什麼意思?咱哥幾個有病菌啊?”
“人家是上等人,能跟咱們一樣嗎?”另一個喝高的譏誚道,目光掃過沈述的衣著。
“上等人也跟咱們進一家藥店哪?”
“哈哈哈哈。”
沈述不想搭理,回頭接了店員遞來的藥就要離開。
一個聲音忽然叫住他:“姐夫?”
沈述聞聲回頭,看到了周黎。
周黎挑了挑眉,似乎是很意外會在這裡看見他。
沈述對她點了下頭,沒有深談的打算。
周黎卻說:“這兩天我一直在找你,不過去你公司你那個助理說你不在,精得很,也不願意透露你的行程,沒想到倒是在這裡遇到了。”
沈述神色冷淡,沒開口,等著她下麵的話。
有預感,不是什麼好話。
周黎觀察了會兒他的表情,似乎覺得看不出什麼端倪,沒什麼意思了:“我想跟你說關於我姐的事情。”
她轉身掃了眼身邊的同伴,露出嫌惡的表情,“你確定要在這兒說?”
沈述沉吟了會兒,從大衣胸袋裡抽出一張名片,轉身跟店員接了筆,在底部寫下一行電話號碼,遞過去。
她得意地伸手要去接。
熟料他倏忽收了一下手,她落了個空,不解地看向他。
沈述冷冷一笑:“管住你的嘴。我不管你知道什麼,想說什麼,請記得一定當著我的麵兒說。如果我在外麵聽到半句不該聽的話,你不會想知道後果的。”
分明還是那張俊美的麵孔,周黎卻感到莫名的寒意從腳底升起來,猶豫了會兒才伸手去拿那張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