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第一次說服孫臏時她就知道了,沒有到達的未來皆是虛無,永遠沒有當作佐證的力度。
可是沒有人邁出那一步的話,未來是否就永遠抵達不了了?
秦昭知道,衛鞅或許後麵有個三麵秦公,但她都把孫臏帶過來了,如果讓他看不到希望,是不是這一路就白走了?
把希望寄托在彆人身上不太靠譜。
既然都讓曆史拐個彎了,那就索性玩票大的吧——或許她在這裡前進一點點,未來到達光明的那天就能提前一點點。
手腳發軟,心跳如雷。
她確實不敢輕易承受他人的生命的重量,但若隻是伸個手,她或許是不害怕的。
秦昭目光堅定。
她閉眼將前麵兩位青年推開,邁步向那張漆黑的將軍案走去。
“我願入秦,秦國國君可敢用我?”
“我叫秦昭。”
聲音似乎在發抖,沒有關係,深呼吸,就當是在做畢業答辯,就當是公開麵試的環節……
秦昭看著嬴渠梁提筆落字,轉身麵視列國士子,在滿場倒吸冷氣中,一步向前,笑容狷狂。
“哪來碎女子,攪亂求賢……女因何而笑?亦或秦公欲以此事辱我等士子?”
有人拍桌而起,順帶起一串口誅筆伐。
嬴渠梁欲借此機會破除賢良疑慮,卻聽她徐徐道來——
“我一笑諸位氣量如黍,一見未聞之世,便以小人之心揣度聖明之君,妄為君子;
二笑諸位飽學之士,行事扭捏,不敢以身躬行,枉讀詩書;
三笑諸位身為七尺男兒,欲做大事踟躕不前,放任機會不知爭取,辜負華年。”
秦昭環視周遭,於啞然中繼續陳詞——
“秦君開誠求賢,諸君既未遂先前士子離席,必有留秦展誌之願。若有顧慮,為何不敢開口,請國君詳解?
“昭唯女子,不及諸位賢明,我等女子秦君敢用,爾等能人誌士國君豈會不用?
“爾等顧慮,或因君子臉麵不好開口,昭渺小如塵,且為諸君做顆問路之石。”
秦昭揖禮麵嬴渠梁。
“昭一問秦君:若昭身具百家之長,君上願以哪家學說強秦?”
“嬴渠梁告士子:秦國求實不求虛,哪家學說有用,哪家能治秦強秦,渠梁必用之。”
士子們竄起,議論紛紛。
“昭二問秦君:若昭效秦至半,心疲乃倦,秦君可願放人離秦?”
“嬴渠梁起誓:秦國用人不疑,效秦者離秦亦不疑,除涉國之機密職位,諸君若有離意,年滿任期,皆可離去。”
士子們左右相顧,心生安定。
“昭三問秦君:若昭本事不顯,隻能以螢火之光報秦,辛勞上策,秦逐我乎?”
“嬴渠梁答眾位:秦不吝官爵求賢,大才大用,小才小用,為我秦國勞心萃力者,毋分官爵,渠梁與國民同敬之。”
士子們拱手起身,拜謝秦君,欲爭相上前錄名。
秦昭心弦稍鬆,正欲功成身退,不料卻被一紅衣士子叫住。
“秦君,此女……士子您當真任用?”
“渠梁無戲言,有識之人吾皆查之用之。”
“皆行路,再對答?”
“唯。”
“好,這位……秦女,吾必待治國策論之時到來,若你無所行、無所出,必向吾謝今日羞辱之罪。”
秦昭目瞪口呆。
戰國的士子們都一根筋嗎?她都給他們特意找台階下了,至於這麼盯著她不放嗎?戰國的君子這麼小心眼嗎?
不等秦昭回應,紅衣士子錄名拂衣而去,絲毫未覺三道殺人眼光朝他射去。
不多時,院中士子皆散,唯餘秦昭一人獨領風騷。
她似乎還停留在那場對話裡,她衝動的懲罰是什麼?她到底答應了什麼來著?
“嬴渠梁謝女士子,秦昭助我招賢順遂之恩,渠梁此生不忘——”
“國君使不得,不用您此生,您就當我是個伶人,給您演了出狐假虎威的戲,把我名字劃掉可好?”
“秦昭,君無戲言。”
“嗚,我就知道——”
她看著這張帶著笑意的、老實忠厚的秦國國君臉,完全不明白自己是被什麼蠱惑的如此頭鐵逞強了。
嬴渠梁在世妲己,有毒!怪不得先生根本不來。
救命,在秦國上山下鄉幾個月,她還有命活著見到太陽嗎?
秦昭偷偷瞄了眼大樹後麵——
衛鞅早跑得沒影,孫臏似乎要捏斷輪椅扶手,桑冉已經在卷袖子了。
國君,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