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 白恬已經小心翼翼爬下床鋪去洗漱準備上學。
見到孟洱跟著起床,她還以為是自己把對方吵醒,小聲道:“是我太吵了嗎, 還早呢,孟洱姐姐你再多休息會兒吧。”
“不用,我也習慣這個點起來。”
今天還要和陳景澤那邊的人洽談敲定合同,平心而論,孟洱對於自己的創業方向有著清晰規劃,她的閱曆和在前世所掌握的訊息,不說能讓未來有十成把握成功。
但她自信會有九成, 純粹是她凡事喜歡多留一線餘地的考量。
所以這次陳景澤的入股,孟洱並不打算讓出去太多,她清楚, 哪怕是經過第一次融資, 都能讓這間公司的市值倍漲。
大號的交情, 關她小號什麼事。
所以這次的談判,恐怕還得費些精力。
孟洱洗漱過後出門慢跑, 回來時順便帶了一大袋包子,放在福利院平時充當食堂的一個房間裡。
福利院處在偏僻郊區,去往市區的公交車不多,等了一會兒才終於等來。
夾雜在一群中老年人和學生之間, 隨著吵吵鬨鬨和公交車獨有的搖晃震動乘坐體驗,孟洱終於抵達禾城第三人民醫院。
大清早的醫院給人一種安靜又熱鬨的感覺。
所有人都儘量放輕動作、小聲說話的做著自己的事。
孟洱先是去繳費處, 將老院長目前在醫院還欠繳的費用交清,再預繳了一些。
她早上碰見福利院的一位阿姨時,從對方熱情大嗓門,知道了這件事的具體情況。
其實並沒有白恬等小孩想的那麼絕望和複雜。
福利院從建立起始至今, 走出去的孩子不少。
老院長一直很受愛戴,這位老人家總是樂嗬嗬的模樣,像是從來不會著急生氣似的。
但她也是那個能為了爭取福利院待遇,大夏天跑十幾趟辦事處,最後乾脆衝進人家辦公室拍著桌子一通嗬斥的彪悍小老太太。
老院長這次生病,那些從福利院走出去的、已經長大的孩子,紛紛儘自己所能彙來錢。
誌願者們知道這事後,也發動捐款。
老太太這些年的無私付出,所有人都看在眼裡。
最終雖然還不夠結清費用,以及後續治療所需,但總歸不是毫無希望。
老院長其實已經從icu裡轉出普通病房,現在意識清醒的時間慢慢變多,一般早晨這個點都會醒來。
孟洱有段時間沒見著老太太了,索性趁早過來,補足欠費再和她說說話。
雙人病房裡,老太太在靠近陽台的那張病床上,臉色不大好,整個人更是瘦了一大圈,原本就有些凶的長相,這下好了,看著真和小時候她喜歡講給小朋友們聽的狐奶奶一模一樣。
臉頰幾乎沒什麼肉,凹陷下去,眼眶也是。
留在這邊照顧的是福利院裡的人,見孟洱推門進來,露出了驚詫的表情,旋即有些無奈地朝她笑了笑,正想起身喊她出去說話,就聽見病床上老人低弱的聲音響起。
“孟洱?怎麼沒去上課,是不是又逃學了?”
孟洱對那人點點頭,隨後拎著水果走過去,徑直在床邊坐下。
“沒逃學,您忘了?我不是已經被保送了麼。”她拿出一個蘋果,從病床邊櫃子裡摸了把水果刀削起皮。
老人睜著略顯渾濁無神的眼,想了想,好像是有這麼個事,“那也得好好學習,還有大學呢,上了大學,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
說這麼幾句話的工夫,她便像是有些疲累地頓了頓。
“你啊,是不是又花錢了?”
孟洱垂眸看著蘋果,將一串不斷的果皮挑著扔進垃圾桶裡,“沒花錢,您又不是不知道自己是多受歡迎一老太太,我上繳費處一問,人直接和我說又是605病房2號床老太太?彆交錢了,再交能在他們醫院買房了。”
“……噗。”
身後福利院的那位阿姨忍不住笑出聲。
病床上老太太咧了咧嘴,呼吸有些沉重道:“行了,真當我老了聽不出啊?”
“您好好休養吧,以後也注意些,這回把院裡那些小孩也嚇夠嗆。”孟洱將蘋果切作兩半,遞了一塊給身後的人。
“有些事,能讓彆人去做的,您就彆都自己擔著了。”
老太太被她這副冷冷淡淡說教的模樣逗樂了,忍不住道:“你這小丫頭片子,怎麼還教導起我來了?”
兩人又說了一會兒話,她習慣性關心起孟洱的學習。
“你在那個新學校待得還習不習慣?學習這事啊,我知道你聰明,但也得多上點心,以後考個好學校……”
孟洱平靜道:“新學校很好,跟同學們相處得還不錯,您不知道嗎,我已經被保送了,犯不著還擔心能不能考上大學。”
病床上頭發稀疏蒼白的老太太睜著眼想了好一會兒,才笑得露出掉了好些牙,“你這孩子打小就聰明,保送……應該的。”
“嗬嗬,我倒是從不擔心你能不能和新同學相處。”
她眯起眼,遍布皺紋的眼角下垂,有些得意的樣。
“那會兒咱們院裡的滑梯壞了,你嫌其他孩子鬨騰,我們哪有什麼辦法?連畫跳房子格子的粉筆都沒有,結果你倒好,哄他們去撒尿和泥玩。”
孟洱表情淡淡,語氣似乎有些無奈,“您老這事倒是記得清清楚楚。”
“你可彆覺著我老太婆一個,就記性差了。”老太太果然笑得愈發得意。
“沒被欺負就好,咱可不能讓人欺負了……”
老太太到後邊幾乎呢喃般,最後緩緩地打起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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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景澤給連漪打來電話時,她正理直氣壯拿著孟洱的學生卡,在景雲食堂二號窗口裡大方刷了一道芋頭蒸排骨。
回到霸占的座位前,連漪把芋頭蒸排骨放在翡翠蝦丸、黃油吐司、小籠包之間。
“啊?”她語氣浮誇地震驚道:“昨晚你說過要來接我吃早餐?噢——”
“我沒聽到。”
陳景澤拎著一大早奔城南去買的豆漿和鮮蝦燒賣站在那間出租屋門前,被她這語氣氣得半晌說不出話。
良久,他聽著那邊吃起東西的動靜,陰惻惻開口,“連小漪,報位置,今天不把你提起來扔,我就不姓陳。”
連漪頓了頓,把嘴裡東西咽下去才慢悠悠道:“這不好吧?陳爺爺就你這麼個孫子,再說你要是不姓陳,早被人打死等著投胎了,彆害人害己啊。”
“……這就是你有求於人的態度?”陳景澤努力平複被她氣得幾近心梗的情緒。
“行了,我在景雲溜達呢,要過來趕緊。”
連漪向來是能屈能伸的性格,美滋滋地夾起連抱著湯汁要往下墜的小籠包吹了吹,“正好晚點你直接跟我朋友把合同定了,然後請我吃飯。”
“幫你做事還得請你吃飯?”
陳景澤邊往外走邊笑,隨後反應過來不對,“嗬,怪不得你不賴床,原來是和好朋友一起校園行呢。”
“……得了吧,就我一個人。”
電話那頭這才哦了一聲,隨後語氣微微興奮道:“我也是景雲畢業的,今天就勉強儘地主之誼,帶你逛一圈吧。”
連漪嘖了聲,把電話一掛,不耐煩地皺了皺眉。
這貨上哪兒學的這麼陰陽怪氣說話,孟洱和他半點接觸沒有,得罪是不可能得罪的,那他在這較什麼勁。
難道是羨慕她優秀得年紀輕輕就可以創業了?
想到這,連漪露出一個洋洋得意的笑容。
她知道陳景澤其實一直想做點什麼來證明自己‘長大’了,對於陳爺爺看似縱容,卻一直沒有鬆懈對他的管教和培養,陳景澤總有些鬱悶。
哎,這該死的好勝心。
但沒辦法,誰讓她的孟洱就是這麼優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