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回複了我的郵件！”
機場裡人來人往, 緊隨著叮咚提示音之後的專業播報聲裡，渾厚低沉的男人聲音沒有絲毫收斂音量的意思，咋咋呼呼地響起。
“安德魯, 我必須警告你, 作為一個知名人士，希望你能對自己的形象注重一點, 或許我更應該直說？不要丟了我們的臉。”
一頭棕色大波浪卷發帶著墨鏡的明豔美人微抿紅唇, 言辭犀利道：“我可不希望和你出現在同一個八卦新聞的封麵上。”
“我也收到了孟的郵件回複！”身形嬌小的金發女孩存在感難免弱了不少, 夾在中間艱難地仰起小臉, 試圖在即將爆發爭執的兩人之間插上話。
她微噘著嘴，湛藍無暇的眼眸看回屏幕, 認真地逐字逐句道：“她說, 希望我們帶上了她的小提琴……啊……”
安德魯掩藏在絡腮胡中的嘴張了張，與麗娜對視一眼, 旋即苦惱地抓抓頭發，“她怎麼會知道……我們明明什麼都沒說！”
“你可真是個天才，誰讓你特地發郵件向她炫耀？”麗娜紅唇一揚, 嗤笑道：“其他幾個家夥居然乖乖聽你的話去做, 如果孟看不出來……”
“哦不，我想沒有這種可能。”
“那怎麼辦？”安德魯狠狠一皺眉頭，苦惱道：“飛機馬上就要起飛了，現在回去拿？來不及了, 難道要改簽嗎？”
“……你以為我會什麼會需要進行額外的托運？”
麗娜歎口氣, 決定不和這個長得像熊、智商似乎也沒超過熊太多的男人繼續對話下去。
“ja。”她看向金發女孩時，語氣明晃晃地柔和了不少，“還記得我們約定好的嗎？”
ja抬起湛藍眼眸，笑容很甜, 用力地一點頭，“是的，見到孟以後，我會告訴她，因為我對她的家鄉太好奇了，於是要求你們和我一起前往。”
“對，就是這樣，真是乖女孩。”
麗娜滿意點頭，與安德魯對上視線之際，兩人默契地相視一笑。
ja沒有經曆過孟在樂團與他們相處的那段時期，自然不會清楚那個華夏少女給人帶來的壓迫感。
儘管孟也不可能對他們怎麼樣……但，他們更願意相信的是，孟會看在ja那猶如天使般的可愛模樣份上，之後不與他們計較。
想到曾經接受過孟向老師提議的‘特訓’，兩人都有些心虛地將目光遊移開。
直到看見有不少人的視線漸漸都朝他們望來，熟悉的議論神態，麗娜推了推墨鏡，朝安德魯一點頭，兩人一個拖行李，一個拎著ja，配合嫻熟地朝登機口走去。
…
…
“……截至目前為止，參加海選的比賽人員一共是21283人。”
線上會議中，負責彙報的人正是咕咕機講解ppt的高手——宋瑞寧。
她不疾不徐地介紹道：“海選截止時間在下周五，也就是一月十七號，屆時，每個賽區我們將會通過評分排序及複賽的方式，敲定最終的百強選手。”
“在這期間任何一位落選的選手，都可以在咕嘰音樂軟件上傳作品，通過審核之後，以完聽率、分享次數等數據評估，每個賽區會有一位選手通過獲得線上第一的方式，重返賽場進行生死戰。”
孟洱麵上神情淡淡，垂眸靜靜思索。
“這個方案是由誰提出的？”
“……是公司裡的一名實習生，會議進行時，她負責旁聽記錄會議內容，之後向其主管提交了建議。”
宋瑞寧回答時內心不由得有些猶豫，按照正常的職場潛規則來說，這樣的‘功勞’，不管從哪個方麵，都不該落在一個實習生頭上。
那麼多正式員工、管理層都沒能想到的點子，為什麼是一個實習生想出來？
但李董在百忙之中，不忘特意再三嚴肅提醒過，麵對孟洱這位‘金主’時，不要以常規的一些思維去對待。
孟洱微微頷首，握著鼠標拉動界麵，淡聲道：“如果他們能想出這個主意，就不會等到現在才告知我。”
“……是。”宋瑞寧微微一凜，穩住聲音。
“節目策劃方麵的彙報到此結束，孟總，接下來我和您說說預算的規劃？”
“預算我看過了，沒有問題。”
孟洱平靜道：“錢的事情不用擔心，你們隻需要將手頭的事情辦好，我不希望在某一個環節，出現任何紕漏，哪怕是所謂的人之常情。”
“這一點我相信李銘會比我更清楚，但如果公司內部出現異議，我不介意發揮自己擁有的權利做個惡人。”
“是，孟總。”宋瑞寧對著屏幕，恍惚間屏住了呼吸。
她開始漸漸明白，為什麼李董會對這個看起來年輕得過分的女孩大為推崇。
至少在這次線上一對一的會議中，宋瑞寧幾乎是到了這一刻才明顯感覺到，孟洱的氣場有著與其年齡截然不符的冷然沉著。
而在這之前，她就像是回到李銘最初那段意氣風發的日子，下意識將孟洱視作上位者。
“這段時間你們李董很忙吧？”孟洱視線往旁偏移，點掉了來自徐嶧桐的新消息，隨後編輯好一封全英文的郵件，收件人為特伯尼。
L·s樂團如今的名氣如日中天。
雖說樂團裡的人似乎還有點跟不上他們爆紅的身份，一個個過得還是那麼隨意粗糙。
比起在華貴宴會廳裡穿著禮服端著紅酒、香檳與人笑語晏晏，言語間是藝術是音樂熱愛。
他們更享受穿著讓自己舒適的衣服，窩在很有曆史感的老樓裡，好像毫無默契一般各自彈奏各自的樂器，興致來了，雜亂的樂聲逐漸變得和諧，讓‘高雅’的音樂從紅磚白灰和鐵架子之間流淌而出。
但孟洱認為還是有通知特伯尼老師的必要，她可不敢保證這幾個家夥願意提前告知老師他們的‘計劃’。
宋瑞寧識趣的在孟洱目光略有停頓之際開口，認真道：“是的，李董近來十分忙碌，因此他也特地要我為他表達不能親自為您彙報的歉意。”
事實上，李銘本不需要把自己的姿態擺得過低。
至少宋瑞寧在和孟洱沒有這幾次接觸之前，她是這麼認為的。
金主——
果然也分是誰。
宋瑞寧內心對孟洱沒有半點小覷，想到最近真是忙得跟個陀螺似的李銘，認為很有必要在金主麵前為他刷一波好感。
“嗯，忙點好。”孟洱嗓音淡淡，“說明我的錢沒有白花。”
宋瑞寧打好腹稿的一堆話頓時煙消雲散，她甚至不確定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怎麼金主剛剛好像還笑了？
“咳……請孟總放心，咕咕機如今全員上下都是一條心，目的隻有一個，就是不辜負您的選擇。”她目光灼灼，聲音很有感染力地說道。
她倒是頭一回沒在這種時候說場麵話。
一個月前的咕咕機幾乎是死氣沉沉，每天都會有同事離職，而旗下藝人的解約公告一個又一個，就像在朝溺水的人頭上砸石頭似的。
仍然留守崗位的每一名員工都十分迷茫，咕咕機的成功仿佛還在昨日，眼下就已經陷入了無事可做的狀態裡。
直到孟洱的出現。
如今的咕咕機，從上到下就像是上了發條，每個人都振奮不已，愣是造就了一個人當兩個使的奇觀。
上到李銘，應酬一個接一個，陪同應酬、負責喝酒的同事輪番上陣，幾乎孤注一擲地賭上他與咕咕機最後的人脈機會，將所有希望都放在這檔節目上。
一場場應酬下來，打通一個又一個關鍵節點。
負責音樂軟件的總經理等人，更是日夜兼程緊盯進度。
宋瑞寧親眼見到那位總經理毫不在意地抓了抓頭發，隨後將指間纏繞的一團發絲隨意丟到垃圾桶裡，剛對完一個階段的需求，立即召開下一場會議。
每天都有一波又一波的麵試，新員工加入的當天就被抓壯丁。
連公司之前簽約的一些名氣不溫不火的藝人，都被安排去當海選的評委，成為三重評分機製的一員。
對宋瑞寧而言，此刻向孟洱進行彙報，那都算是這段時間唯一的休息時間。
很忙，很累，但很充實，她所見到的，是一個仿佛重新煥發生機的咕咕機。
所有人都無暇思考究竟能否成功，又或許，他們都和李董一樣，將這件事情視作最後的孤注一擲，哪怕失敗了，也不想留有任何遺憾。
孟洱目光移向屏幕上宋瑞寧的臉。
她見過很多像是這樣充滿乾勁神情的臉，他們的眼睛裡幾乎無一例外地充斥著野心，既逐名，也逐利。
但像宋瑞寧這樣的，李銘這樣的，他們眼中的野心還摻雜著一種純粹的信念。
在孟洱看來，這種信念算得上是有些天真，但往往也是抱有這樣信念的人，更容易創造出一些不可思議的奇跡。
她嘴角微勾了勾，儘管漆黑眸低仍顯平靜。
“那就麻煩你替我轉達給公司全體員工一句話。”
“節目上線之後，無論結果如何，全體員工獎金翻倍。”
噓寒問暖，不如打筆巨款。
想要驅狼逐虎，除了必要的威懾以外，當然也要給到足夠的肥美鮮肉。
孟洱從來不吝於以金錢作為獎勵犒賞，這種方式無比的方便、快捷，而且皆大歡喜。
宋瑞寧壓了壓差點就咧到耳根的嘴角，輕咳一聲，抑製不住眼底的喜意，鎮定道：“我先替公司全體同僚在這裡向孟總您表達謝意！”
真不愧是金主啊……
她在心裡流下感動的兩行眼淚，想到猶豫許久沒拿下的新車，想到去年就在計劃的全家出國遊……
宋瑞寧真的快要壓不住嘴角上揚的衝動了。
“關於項目進度的彙報，就到此為止吧，該了解的情況我也了解得差不多。”
孟洱看了一眼時間，淡淡道：“感謝你的彙報，辛苦了。”
“好的孟總。”宋瑞寧抿了抿嘴，眼神亮得像是會發光，儘可能地平靜道：“不辛苦，這都是我應該做的……那麼今天的彙報到此結束，孟總再見。”
“再見。”
孟洱視線微抬，點擊鼠標關閉視頻會議。
她順勢將電腦關機，簡單收拾了下東西便離開出租屋。
二十分鐘後，還是那家咖啡館。
一個看起來麵容有著歲月痕跡、卻仍然美麗的女人，此刻眼底浮現淡淡疲倦，攪動著麵前的咖啡，不時抬眼看向窗外的街景，無意識地偶爾輕歎一聲。
她叫黃蘇蓉，零幾年間靠美容院生意發家，嫁過人、離了婚。
為了婚姻結束事業，再從富商太太這個身份脫離時，卻因為丈夫轉移資產隻留下債務而導致負債累累。
黃蘇蓉這些年憑借那股氣勁咬著牙再次打拚，從一個小小的代理，做到如今能在一些商場裡擁有獨立門店的彩妝品牌創始人。
儘管市場局限於禾城及周邊輻射的幾個城市，也足以證明她的能力。
這一直是黃蘇蓉最為自己驕傲的地方。
然而這些年來，國內市場不斷遭受進口品牌的衝擊，她名下彩妝品牌的市場份額正以極快的速度被吞食，完全無力招架。
偏偏又是在黃蘇蓉毅然決定開拓其他地區市場的關鍵時刻，資金鏈幾乎在崩裂的邊緣岌岌可危，一時間進退兩難。
麵臨公司生死存亡之際，黃蘇蓉想到那個糾纏不休一年多的追求者。
也得到了一位名不見經傳的投資人發來的邀約。
追求者是名基金經理，手握一支數額駭人的基金，在禾城地界也算小有名氣，儘管風評有些不好，但……這個圈子裡總是難免會沾染上種種桃色新聞。
黃蘇蓉絲毫不質疑他的幫助能否起到作用，比起那個此前從未聽說過的投資人……她需要付出的，隻是一段新的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