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蘇蓉恨不得馬上把電話那頭語氣仍然冷靜沉穩的女孩抓來一起忙碌。
“嗯……”孟洱沉吟片刻,避開一個身後狐尾大而蓬鬆的女生,平靜道:“今晚學校有活動,結束後,我會和你再確認一下行程,儘快將這些需要溝通敲定的事情處理好。”
黃蘇蓉認真地看著屏幕上各項內容,端起水杯,“你讀的哪所大學?禾大?禾大的文學專業倒是很有名。”
她知道孟洱今年不過十八歲,但天才似乎很難以年齡去界定。
提及學校本就是生意人常給自己臉上貼金的小技巧,如果兩人是校友,也有助於拉近距離。
初次見麵時,按理說孟洱和她都應該聊到這一點,但奇怪的是,黃蘇蓉到現在都還不清楚孟洱就讀於哪所大學。
孟洱穿過一條路,左右是臨時搭建的攤點,井然有序的攤點呈現回字形,圍繞著中間朝向六麵的六個獨立舞台。
耳邊是學生們興奮帶著笑意的嘈雜話語聲,她淡聲道:“我還在景雲讀高三。”
“噗……咳咳咳……”
電話那頭,突然一陣兵荒馬亂。
黃蘇蓉克製著喉間的癢意,表情古怪,視線怔愣地落在屏幕上,好一會兒才冒出一個音節。
“哈?”
所以說,這個無論是言行還是氣度,都能無形將她震懾住,並切切實實將她說服,還能隨手拿出三個億砸進青雀談合作的少女。
還在讀高中?!
哪怕是再怎麼不拘年紀,黃蘇蓉仍然為這個事實產生一種……十分怪異且魔幻的心情。
“景雲啊,難怪了……”震驚過後,她卻又慢慢地覺得有些合理。
黃蘇蓉笑道:“我見過不少合作夥伴的小孩,不得不說相比較起來,在景雲裡讀書的孩子總是要比其他孩子更從容自信得多。”
“當然,像你這樣的,我還是頭一回遇見。”
黃蘇蓉感慨萬分,甚至忍不住去想哪家孟姓,能夠有如此底蘊生養出這樣的天之驕子。
孟洱流露出的氣度絕非泛泛,甚至於她提供的資金在黃蘇蓉看來,都不及她這個人有時候表現出的能力更讓人感到驚訝。
“景雲的校慶一向做得很成功,我記得是三年一屆?”黃蘇蓉笑了笑,“既然這樣,我也就不打擾你了,好好享受吧,這種時刻往往都是以後人生最值得懷念回憶的。”
孟洱輕‘嗯’了一聲,將電話掛斷。
這一路走來,熱情的學生們臉上大多笑容洋溢,更是不泛驕傲展示自己愛好的人。
有些展台被圍得水泄不通,隱約能從人與人的空隙間看到那些無比精細的按照比例進行還原的模型。
景雲能夠被稱為貴族學院不無其道理,每一個不同愛好文化的展示,全都出自一些十七八歲的少年人之手,但即使放到各自的圈子交流聚會上,都是最為頂尖的存在。
孟洱穿梭在人潮之中,神色平靜地走向大禮堂後門。
與此同時,一行學生從大門的入口走進大禮堂。
他們的氣場有著與其他學生截然不同的成熟和從容自信,景雲的校服穿在身上,皆像是專門定製一樣的貼身合適。
步伐邁動之間,其餘人都下意識地為這群少年人讓開一條路。
“一段時間沒回學校,沒想到大家還是那麼喜歡鬨騰?”一個長發披散的女生長相可愛,娃娃臉上蜜色眼眸微彎,“但是這樣鬨事,學校在事後一定會追究責任,為什麼沒有人阻止。”
“誰有空去管這些事情。”
身材有些魁梧的短發少年不在意地笑了笑,隨後看向女生,道:“如月,上次陳教授交給我的那些數據樣本,我做了個模型,等晚會結束我把它發給你。”
“楚斯均,看來你在普林斯頓的學習成果很顯著嘛。”鄧如月眨眨眼,步伐不停。
楚斯均笑了一下,“當然比不得你們搞金融的來得威風,我隻是個臭學數學的,雖然都是和數字打交道,也遠不及你們把弄經濟來得刺激。”
兩人隨意的三兩句談話內容,就已經超脫了周圍跟隨者仍在高中生活之中的認知。
楚斯均半年前被交換到國外一所高中進行交流學習,優越的數學天賦使得他很快在那所高中脫穎而出,而毫不遜色的社交能力,更是讓他沒被視作一個單純的書呆子。
即使還是未成年,卻也進入普林斯頓的一位數學教授的視線之中。
儘管眼下還是非正式的名義,但在高中畢業之後,他進入普林斯頓幾乎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而鄧如月跟隨國內一位金融大牛學習,眼界、實力、家境,這些優越的條件都賦予了她在大牛的團隊之中有著截然不同的地位。
即使那位金融大牛更多是賣她身後家世的一些麵子,但鄧如月也很好地抓住這次機會,沒讓它成為僅僅是一次鍍金的時期。
景雲高三級的幾位風雲人物便如兩人一般,雖然還綴著高中生的頭銜,卻也都已經跨越太多。
在他們看來,其他學生的擁躉追隨,正是仍然保留學生身份的因素之一。
縱使站在金字塔尖,仍需底下有一眾人襯托,校友文化在國內同樣適用,人脈這個東西,即便他們再驕傲自信,也都不會就此忽略維護的必要。
隻不過對於擁躉們在意的那個搶走他們風頭的孟洱,他們的確不怎麼在意。
眼下他們正在做著的事情,無一不是可以撼動整個行業甚至牽連無數的大事,哪怕自己僅是其中一個小小的參與者,也都是那個所謂學生代表連仰望都找不到方向的。
不在同一個層麵,又何必分出精力去理會。
“說起來,我聽說AC交易所出現一位神秘客。”鄧如月腳步微頓了頓,偏過臉好奇地詢問道:“你在國外,對這個人的信息有什麼了解嗎?”
楚斯均雖然專攻數學,但走的不是純粹學術型,他自然對於金融圈子的傳聞有所耳聞,甚至基於他經營的人脈,有些內幕的消息也不是收不到。
但鄧如月問的這事。
“不隻是你好奇,我也很想知道這位大佬究竟什麼來頭。”
楚斯均表情微微嚴肅,語氣顯得神秘,“截至目前為止,三場由不同基金推動的波動裡,他都能獲利且全身而退,你是知道的,如果真是某個基金做出的成果,報紙宣傳、慶功宴會少不了,那些人最喜歡造勢……”
“但這個人從未出現過,沒人知道他的身世背景和姓名,甚至是性彆。”
“我簡單預估過,這三場‘戰役’裡,他最少卷走不少於這個數。”
楚斯均抬起手,豎起的兩根手指晃了晃。
身後跟著的一行人驚訝不已,有人低聲輕呼:“兩個億?”
“哈。”鄧如月沒看那人,隻是低下臉笑了一聲,不摻雜嘲諷意味的笑聲卻讓人瞬間理解出另一層含義。
就這麼點膽子的想象力,彆丟人了。
震驚一時間在眾人心頭盤旋,更多的是對他們二人口中的神秘客豔羨不已。
忍不住的幻想,假如自己也能這麼厲害,得多威風啊。
但回到現實,哪怕家境支撐著他們不用太過在意高考成績,可以選擇出國留學,可誰不想是那個優秀成功的人物呢?
難免的嫉妒和低落彌漫在眾人之間。
楚斯均看了眼布置得簡約不失大氣的禮堂,笑容自信道:“所以我們都猜測,這人一定出自哪個大家族,那些家族的底蘊都不簡單,養出這樣的人物自然也就不奇怪了。”
相比起其他人的豔羨,他和鄧如月更多是一種英雄惜英雄的好奇。
誰不是被眾星捧月的天之驕子,即便是這樣的人物事跡,也隻會激發他們的結交之心,或是將對方視作目標。
一行人入場後,隨著學生會乾事的引領到了各自的位置坐下,禮堂裡的背景音樂悠揚,師長、嘉賓們麵帶笑容地寒暄交談著。
鄧如月忽然勾起嘴角笑道:“秦鐸還是走不出對自我約束的困境,真是可惜了。”
“人呢,什麼事都想做好,就容易什麼事都做不好。”楚斯均目視前方,輕嗬一聲,“他總想討好所有長輩,維持自己的完美形象。”
“像我們這種人,如果當不了領頭羊,那麼做再多的事情都沒有意義。希望今晚過後,他能想明白這個道理,否則,秦家也不止他一個孩子。”
他們對於今晚要發生的事情了然於心。
看似隻是一群高中生受到鼓動而準備搞事,但歸根結底,長輩們會看到的隻有他們這些年輕子弟在事件中能如何處理。
楚斯均和鄧如月的賽道早已不在此,卻不介意來看一場戲。
即使秦鐸曾經也是他們的‘朋友’,位於這個圈子裡的金字塔尖,但要是處理不得當,被排除出去也是再正常不過的現實。
至於那個在他們無心關注之後才冒頭的學生代表,無人關心。
“我們要做的,就是好好欣賞表演。”鄧如月嘴角彎起的弧度十分標準,微微一笑,“正好最近為教授整理數據,忙得頭昏腦漲,可以放鬆一下。”
…
…
晚會後台裡人來人往,負責統籌調度的學生嗓子幾乎喊劈了,一批又一批化好妝容打扮好的學生交錯穿行,鮮有人表現出緊張。
其中一間化妝室的角落裡,孟洱視線微低,看了眼由ja帶來的小提琴。
“安德魯和麗娜他們已經入場了?”她抬眼看向天使般麵容的金發小姑娘,嗓音略低卻在這嘈雜環境之中清晰可聞。
“嗯嗯!”Ja用力點頭,絲滑金發跟著一陣輕擺,湛藍得像寶石般剔透的眼眸很是專注地看著她,細軟聲音輕輕道:“孟孟,你今晚可真美麗。”
孟洱倚著梳妝台,感到有些好笑道:“謝謝你的誇讚。”
她今天也沒為了這場節目特地準備什麼服裝,隻不過是近期為了應付一些可能的正式場合,而添置了些衣物,今晚正好派上用場。
也隻不過是件黑色綢緞襯衣,搭了條黑色武師褲,相對垂落的質感看起來沒那麼正式,泛著隨意的鬆弛感。
胸前綴著一枚黃蘇蓉送的青雀胸針,主石是一顆色調深邃的星光藍寶石,在光線下弧光奪目。
為整體色調增條一抹亮色。
孟洱雖然沒把這場表演當做一回事,但該有的尊重自然不會少。
話音落下後,沉默了好一會兒,孟洱卻發覺ja似乎完全沒有離開的意思,還在眨巴著眼睛一直看著她,精致可愛的臉蛋上泛著淡淡紅暈。
“孟孟,既然你都願意再一次當眾表演,什麼時候才願意回到樂團呢?哪怕隻是和我們隻演出一場。”Ja雙手合十抵在胸前。
小姑娘長得實在漂亮,被梳妝台的燈光一打,金發色澤更淡,一身白色蕾絲長裙,這樣祈求的表情和動作,仿佛油畫中的天使一般聖潔。
孟洱好笑地嘴角微勾,抬手去捏了捏她的臉蛋。
“ja,這樣對我可起不到什麼作用,以後或許會有機會的。”
ja是個在音樂方麵很有天賦的女孩,原本她的父母更希望她能夠成為一名歌手。
卻沒想到她會選擇加入那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樂團,原因隻是因為她比起唱歌,更喜歡彈奏時的美妙感覺,她太喜歡樂器了。
為此,哪怕老師特伯尼作為享譽國際的鋼琴大師,在ja的父母和失之交臂的經紀人看來,他也是個可惡的蠱惑了無知少女的糟老頭子。
孟洱知道對於這樣赤子之心的人,很多道理沒必要說出來汙染她單純無暇的內心。
或許在樂團裡很多人看來,他們能夠一朝揚名,是因為她提供的創意、提供的樂譜,但孟洱心裡再清楚不過,他們的成功,隻是因為他們足夠熱愛、足夠厲害。
而她做不到這麼純粹的熱愛。
與其這樣心安理得的分享樂團如今的榮譽,倒不如就讓他們這些純粹得可愛的人獨自擁有。
孟洱也很難和Ja解釋,如今她雖然算得上是億萬富翁,但還沒到錢多得能夠開始追求精神世界大圓滿的境界。
“我的節目還有半個小時就開始了,看完這場表演,我帶你們去吃一些本地的特色美食,所以,你現在需要乖乖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孟洱頓了頓,眼底露出一絲笑意,“還記得自己的座位在哪裡嗎?”
“當然!”ja渾然沒注意到話題已經被轉移,鼓了鼓嘴,自信道:“而且安德魯也在,就算我找不到位置,也能第一時間因為他而看到位置!”
“嗯,真聰明。”
孟洱微微頷首,往後靠了靠,“去吧。”
小天使雙手背在身後,掂了掂腳尖,“加油,孟孟!”
她說完這句話,輕哼著歌從亂中有序的人群之中靈巧穿梭離開,裙擺微揚,像翻飛的白色蝴蝶。
Ja堅定地相信,孟洱的同學們,一定也和她一樣期待著孟洱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