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鼠怕貓是天性,就算它不怕,就這小體格,技能又沒點在體質上,怕是也會被弄死。
下樓的令月看見這一幕,忍不住笑了起來,聲音吸引了它們,尋寶鼠看著她腰間的小包和格外漂亮的打扮,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主人,你是要出門嗎?”
令月沒說話,身後傳來慢吞吞的聲音,風水龜一級一級地下樓梯:“是我們要出門。”
竟然是風水龜,簡直叫人大跌眼鏡。
君君沒來之前,風水龜可以稱得上動物裡最懶的那個,基本不挪窩,見它突然要出門,尋寶鼠禁不住說道:“這是怎麼了,天上下紅雨了嗎?老烏龜你怎麼突然要出門?”
風水龜冷哼一聲:“沒禮貌的小老鼠,以後彆求我算姻緣!”
說完看向令月,眼睛裡的意思很明顯,她神秘一笑。
很快,將車開出車庫,打開後備箱,一輛嶄新的嬰兒車出現在大家麵前,車子四周透明,毫無阻礙地看到外麵,各種細節也精巧,看得出價格不菲。
“師父,這就是我給您準備的秘密武器!”
“一會兒下車,我就不用抱著您,推著您在街上逛。”
風水龜沒話說了。
“吼!”
聽到逛街倆字的大老虎瞬間坐不住,猛地竄出來,亢奮地問:“逛街?誰要逛街?帶我一起去!”
令月扭頭,足有澡盆大的老虎腦袋已經伸了過來,凝實的毛毛蹭著她的臉,又癢又酥,她頓了頓,才道:“你想去?可是車子坐不下你啊。”
大老虎君君眼睛一亮:“這好辦呀!”
下一刻,令月看著巴掌大的白老虎,頭大身子小,長長的純白色軟毛毛亮澤又柔順,萌萌地掛在嬰兒車上。
完全就是一個精致的小老虎玩偶掛件。
君君得意地搖著長尾巴:“你看,我坐上來了。”
“你怎麼不說話?”
令月半晌才回神,捏著巴掌大的小老虎,軟軟的毛毛手感超棒,她心都快萌化了,不就是逛街嗎,她大手一揮,去!
其實,此行目的並不是逛街,否則令月就不會隻帶上風水龜師父,而是全家大團建!
實際上,她是為了跟風水龜學習新技能——鑒寶!
京市長宣坊。
它存在時間並不長,據說是前朝覆滅的最後一段時間,大量的太監、宮女以及侍衛紮堆聚集賣古董的地方,後來時間一長,各種頑主小販聚集,竟也漸漸成了氣候,現如今,已是京市一大特色。
令月雖然沒來過,但也各種途徑聽說過長宣坊的小故事:什麼某人好心買了個小破碗,沒想到鑒定後,竟然是官窯大師所出,一夜暴富!也有人覺得自己撿大漏,傾家蕩產買了寶貝,最後發現賣家聯合托兒設的騙局,幾百萬買了件上周“出土”的工藝品,賠得褲叉子都沒了。
近年來旅遊業發達,長宣坊也成了京市著名景點,來往遊人如織,畢竟,誰不想一夜暴富啊。
帶有一點賭博性質的交易,更能激起人的欲望。
令月也想。
但她看著地毯上明顯能看出人工染色痕跡的所謂“古董”,據說某個敗落親王佩戴過的朝珠,實際上就是染色劑加塑料珠,兩元店一大堆。
令月終於沒忍住歎了口氣,彆說內行,就是她這個外行也看得出來,是工藝品還是老物件。
另外,不知道是不是修習道術的關係,她能敏銳感知到,這些就是新鮮的硬邦邦的死物。
倒是大老虎,哦不,現在該叫小老虎君君看得稀奇:“這些破破爛爛的東西,也會有人要嗎?”
令月:“當然,而且能賣很多錢。”
大老虎沉默一瞬,想起一件事。
令月沒注意到它陡然深沉的目光,邊走邊給它科普,她說君君聽,一時間,竟也顯得和諧無比。直到嬰兒車裡的風水龜出聲:“停下,到了,就是這裡。”
令月抬頭一看:“尋寶齋。”
比起另一家客似雲來的古意坊,這家門可羅雀,對比起來,顯得十分清冷。
“為什麼要去這裡?”
風水龜沒解釋,隻笑道:“你進去就知道了。”
令月一怔,直接推著車進去,步子驟然一停,她立刻感覺到了這裡和外界的區彆。
“這裡好像……有靈氣!”她低低出聲,眼睫下垂盯著鋪地的青磚,幾不可見的縫隙裡,仿佛有氣息源源不斷地溢出來。
她能肯定的是,店裡布置了陣法,雖然因為年代久遠,效果大大衰減,但其凝聚的靈氣對於普通人來說,仍舊具有誘惑力。
即使是令月,也感覺身體驟然變得清爽。
這麼明顯的好處,為什麼沒人來?
令月想著,店員已經走過來,不鬆不緊地招呼著:“歡迎光臨,客人想買什麼,您看咱這兩邊架子上,全都是明碼標價。”
看著棕紅色的博古架,各種樣式的古董放在架子上,琳琅滿目,她視線壓低,看清價格後,令月頓住了。
一隻小酒盅都要三萬塊,讓那些好奇看新鮮的顧客怎麼敢來?
旁邊傳來其他客人的驚呼,是個大腹便便的土豪挽著年輕女友,女生輕挑地說:“這也太貴了吧?你們這是搶錢吧?!”
令月默然,腳下左拐,硬生生錯開。
教學繼續,風水龜眼裡,這些就是最完美的教具,它能準確無誤地說出每一件古董的年代、出處,以及用途,偶爾還會科普小知識小故事,彆說令月,小老虎君君都聽得入迷。
這些都是風水龜走南闖北五百多年間,智慧和經驗的結晶,它身上的頂級鑒寶標簽可不是虛的。
經此一事,令月之前學習的知識融會貫通,不說信手拈來,至少不再是兩眼一抹黑的“小瞎子”了。
這時,風水龜突然說道:“左邊櫃台第二層,讓我去看看。”
令月連忙推著車去,並沒注意到身後,幾位穿著長褂的老人進店,一直待在櫃台後的店主終於肯動一動尊臀,趕忙迎上前來:“張老,常老,李老,你們幾位怎麼有空來了?”
幾人打趣幾句,氣氛便活絡開。
他們是這店裡的常客,各個身份不低,最年輕的也是京市鑒寶協會副主席,之所以會來這裡,而不是門庭若市的古意坊,大家都是明眼人,自然看得出兩者之間的差距。
一個是網絡走紅的網紅店,一個是大隱隱於市的百年老店。古意坊看似人流眾多,實際上就是販賣假貨的騙子店。
而尋寶齋,自長宣坊成立以來,它便一直存在,雖然人流稀少,可但凡在此來往的人,十有八九都是社會名流。
他們幾個人的身份喊出來,整個京市古董圈都要震上一震,便是老板也不敢怠慢。
相比而言,令月這個“誤入”的普通客人,就被忽略得十分徹底,她也樂得如此,推著車走到目的地。
車子裡,風水龜伸長了脖子吸氣:“就是這股味兒,好香,我敢打賭,一定比那什麼茅台香多了。”
“快放我下來,我要找東西。”
聽見它話的令月不覺蹙眉,隱隱約約有種念頭,風水龜催促的厲害,她立刻按下念頭,把風水龜從嬰兒車裡抱出來。
巧的是,剛才碰麵的客人也轉了過來,目光交接的刹那,顯然想起了剛才的事兒,有些不自在地移開目光,這一看就出了問題。
青磚地上,一隻比臉盆還大的大烏龜蹭蹭蹭往前爬。
“我的媽呀!咋會有這麼大個老烏龜!”
大肚男眉毛抖了抖,嚇得腳下一踉蹌,眼看就要撞上博古架,心都涼了半截!
他狠狠箍進女伴壓在身下,意思不言而喻,就是打著緩衝的意思,臨了才發現,根本無濟於事!
眼看博古架越來越近,他已經開始絕望。
幸而半途伸出一隻手,緊要關頭抓住了他。
令月收回手,解釋道:“這是我家的,它不咬人。”
令月好聲好氣地說,卻不知道對方是個得理不饒人的性格,擦了擦冷汗:“好家夥,你出來買古董還是溜寵物啊?這裡是你能溜的地方嗎?付得起錢嗎?”
說著鄙夷地看了眼令月身上的衣服,佯裝似得扇了扇:“我要你扶了嗎?一股窮酸味兒。”
令月:“……”
果然林子大了什麼鳥兒都有。
她當即冷下臉,對方反而叫囂起來:“你看什麼看?還不趕緊把這老王八收拾好,看著就礙眼。”
令月:“你是店員嗎?”
“啊?”
“你不是店員催什麼?顧客正在買東西,你有什麼資格催促?”
那人一怔,旋即反應過來,不可置信地看向風水龜:“顧客?你跟我說它?這個大王八?”
“哈哈哈,你瘋啦!這就是個大王八你跟我說它是顧客?你當我三歲小孩兒?!”
他叫囂著,氣急敗壞的聲音在寂靜的尋寶齋裡十分響亮,就跟在耳朵邊炸開似得,叫人不覺蹙眉。
倒是其他幾人有些好奇,和和氣氣地說:“老古,那邊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不如我們去看看。”
店主還能說什麼,心裡暗暗擔憂,千萬彆出什麼事。
見到店主,顧客仿佛有了主心骨,噔噔噔跑過來,開口便道:“你們店是咋回事兒啊?哪裡跑來的大王八,這也忒大忒嚇人了吧!”
風水龜微微一頓:“你才大王八!你全家都是大王八,我明明是烏龜,現在的年輕人真是廢了!”
店主聞言一頭霧水,很是納悶,什麼大王八?他們店哪有寵物啊。
直到他看見地上爬動的風水龜,磨盤大的大烏龜讓人直呼好家夥,旁邊幾位老客人紛紛瞪大了眼,齊齊出聲:“風水龜!”
“這是你家的風水龜嗎?我出五十萬,賣給我成不?”
令月:“不賣。”
令月打量幾人,聽見他們再度加價,搖頭堅定道:“它是我的家人,多少錢都不賣。”
罵罵咧咧的風水龜一下子停住嘴,綠豆大的小眼看向令月。
和氣的笑聲打破僵局,令月一怔,就聽精神矍鑠的老人說:“既然如此,我們也不好奪人所愛,如果你改變主意,可以打我的電話。”
說著塞了張名片,其他人見狀紛紛不甘人後,也塞過來,見他們這樣,令月反而軟和下來。
被全然忽視的顧客脹紅了臉,他本就是個暴發戶,一朝得誌便猖狂,這次來京市便是瞞著原配偷偷帶著小蜜來度假,哪想到會出這種事。
大肚男惡聲惡氣道:“什麼風水龜,不就是個大王八嗎?頂多大一點,池塘裡麵多的是。”
“你懂什麼!”
令月沒說話,反而是精神矍鑠的老先生回答:“你應該連聽都沒聽說過,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稱呼,驅邪、鎮宅,還得是有靈性的老龜才能稱為風水龜,像小友這隻……”他說著看向令月:“怕是已經上百年了吧?”
令月笑了笑,沒敢說五百多年,怕嚇到他們。
男人驚愕地看著風水龜,嘴巴張了張又閉上,半晌,才囁嚅著說:“活、活得長算什麼本事,什麼鎮宅我才不信呢,不就是個老王八……”
越說聲音越小,典型的欺軟怕硬。可越是這樣,就讓人越惡心。
他搜腸刮肚,忽地提起剛才的事,仿佛揪住了令月的小辮子,得意洋洋地說:“你彆以為彆人都是傻子,要不要我把你剛才說的話再重複一遍?說出來簡直要笑掉大牙。她竟然說烏龜要挑古董?它要是能挑出來,我就把這盤子給你吃進去!”
說著指向旁邊臉盆大的青花纏枝大瓷碟。
令月笑了:“那你牙口還挺好。”
話音剛落,風水龜憋著一口氣搭上博古架,最終在一整套青瓷小碗前停下,戳了戳價碼牌:“就是它!”
風水龜前肢拍在價碼牌上,啪地一聲,十分清脆。
薄如蟬翼的瓷胎在日光下近乎透明,此時微微晃動,散發出瓷器特有的溫潤的光澤,如同一塊打磨光滑的玉脂。
風水龜說完滑了下來,趴在地上:“不經常運動,一動差點要了我老命。”
彆說客人震驚,就是店主一行人幾乎控製不住失態的表情,他們雖然不像令月能聽懂獸語,但是也有眼睛,看得見它指向瓷器的動作。
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令月立即出聲詢問:“店主,這套多少錢?”
店主回神,倒吸一口涼氣,失態地揉了揉眼看著她:“你、你剛說什麼?”
“你要買它?因為一隻烏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