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月敏銳捕捉到這句。
她認識黑天鵝, 是了，這種情況下如果不是認識黑天鵝，她早就凶猛地踹下去，而非現在這樣, 仿佛在顧忌什麼, 輕輕掙紮起來。
令月目光微閃, 零零碎碎的畫麵劃過眼底, 她深色凝重, 盯著鴦鴦相抱何時了的麵容，完整的畫麵浮現在眼前。
原來，這並不是她第一次發生意外。
鴦鴦相抱何時了在這裡呆了一個下午, 似乎很是懷念，她站在岸邊看風景，下一刻，仿佛著了魔般向下走, 柔軟女聲催促她, 跳下去, 趕快跳下去……
詭異的並不隻是這些, 令月透過屏幕, 感覺到濃重陰氣，如果她跳下去, 自然不會有現在的直播連線。
路過的熱心大媽看到岸邊徘徊的小姑娘，一顆心瞬間提到嗓子眼，忙高聲呼喊：“誒！那個小姑娘，這湖沒有護欄，快上來！你快上來啊！”
大媽邊喊邊跑，緊要關頭, 一把抓住她單薄的手臂，硬生生將她扯了回來。
鴦鴦相抱何時了回過神，發現自己隻差一步，就要掉進湖裡，當即冒出一身冷汗：“我……我……我沒有想跳湖！”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到這裡的，腦子裡一片空白。
大媽認真地看了她兩眼：“時間不早了，這邊小公園又沒多少人，你一個女孩子早點回家吧。”
“而且，我聽說這湖裡……不太乾淨。”
大媽神神叨叨地說著，她的話是有來曆的，她們這十八線小縣城，以前沒開發，這座帶湖的小公園來來往往不少人，每到夏天，湖邊乘涼的人更是絡繹不絕，後來孩子們都長大了，小縣城發展，公園就不夠看了。
現在夏天大家都躲在屋子裡，再不就是去商超，加上縣區南移，小公園位置瞬間偏僻起來，出來周圍小區的大爺大媽還記得，已經沒多少人來了。
就在半年前，更是傳出了鬨鬼的新聞！
消息傳得有鼻子有眼，有對湖邊談心的小情侶黏黏糊糊呆到了晚上，回去的時候路燈突然滅了，兩人打開手機手電筒，發現湖水突然暴漲，一下子淹到岸上。
奇怪的一幕讓人驚訝，來不及逃跑，就看到一個白衣服的長發女生站在湖中央，兩人嚇得尖叫一聲，連滾帶爬地跑回家。
當天晚上發高燒，連續好幾天才治好。
越是閉塞的小縣城，消息傳播得越廣，越迷信鬼神，不到半天時間，整個縣城都傳遍了。
本就荒僻的小公園徹底無人問津。
也隻有上了年紀的大爺大媽白天會過來鍛煉。
聽到這句話，她神色愈發晦暗，卻不知道出於何種心理，等大媽離開了，她還呆在這裡。
小公園再怎麼荒廢也是國家財產，之前買來的黑天鵝在這裡安家落戶，偶爾也會有飼養員喂食。
她呆呆地看著黑天鵝夫妻領著三隻小天鵝崽崽，搖搖擺擺地在湖麵遊來遊去，不知道想到了什麼。
直到後來，竟然自己劃著小船遊到湖中心，才有了接下來的事情。
這時，努力拽人的黑天鵝被輕輕踹了一下，動作也不像之前那麼凶猛，小船上的鴦鴦相抱何時了終於能挺直腰杆，一隻手死死抓住船沿，經曆了剛才那一遭，她臉色格外蒼白。
這時一個小公園的湖麵，時值傍晚也沒多少遊人，因此，就算剛才鬨出那麼大動靜，也沒多少人發現。
昏黃的晚霞映著湖水，晚風吹過，蕩起層層漣漪。
和慢節奏的小公園不同的是鴦鴦相抱何時了，她畫著妝，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一線名牌，氣質淩厲，讓人一眼看去，立刻想到摩天大廈裡的都市白領，和周遭環境很是格格不入。
“主播。”鴦鴦相抱何時了驚魂未定，說起話來嗓音緊繃，底氣卻足，很快便從剛才的驚懼中回過神。
她瞥了眼旁邊的黑天鵝，柳眉驟然擰緊：“主播，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她是令月的老粉，令月的直播一場不落地看完，但凡聰明人都知道，被直播間抽中代表著什麼。
想到剛才驚險的一幕，白著臉的鴦鴦相抱何時了忍不住出聲：“我跟煤球往日無怨近日無仇，我們以前還是好朋友，它為什麼突然要拽我啊？”
她說得又快又急，令月瞥了眼女人慘白的臉：“我問問它。”
鴦鴦相抱何時了忙不迭點頭，眼底滿是疑惑。
令月看了眼黑天鵝，黑色羽毛幾乎覆蓋全身，可她就是從它身上看出來幾分急躁，它在水裡轉著圈兒滑動，邊哭邊嚎：“嗚嗚嗚，人類救救我的鵝！”
令月頓時皺緊眉頭：“什麼救鵝？”
黑天鵝聽到其他人的聲音，震驚得瞪圓眼睛，令月解釋了幾句，它像是找了什麼救命稻草，激動地搖起尾巴：“鵝是我的崽崽！我的崽崽陷進水裡浮不出來了！”
“崽崽快被淹死了，人類救命呀！”
黑天鵝爸爸急躁地解釋，令月很快發現，湖中心一側，平靜的水麵忽然冒出一圈圈漣漪，嘩啦一聲，一隻黑天鵝瞬間破水而出。
神秘華麗的羽毛上水珠滾落，它朝丈夫嘎嘎大叫：“怎麼辦，崽崽我救不出來，它被壓在底下了，我跟崽崽說話，崽崽已經不回我了！”
黑天鵝出現的猝不及防又在意料之中，畢竟令月知道，黑天鵝這種生物，能在水下憋氣長達幾十分鐘，可是小黑天鵝幼崽，她就不確定了。
黑天鵝爸爸瞬間急切起來，幾乎哀求地看向鴦鴦相抱何時了，它不認識令月，可它認識鴦鴦相抱何時了，小時候經常跑來小公園喂它的小姑娘。
更加著急地拽著鴦鴦相抱何時了的褲腿，惹來女生的驚呼：“煤球！”
黑天鵝爸爸：“嗚嗚嗚我是煤球啊，茜茜你快救救我的崽崽吧！”
令月立刻翻譯出來，將事情原委始末告訴鴦鴦相抱何時了。
聽到這麼緊急的事情，彆說鴦鴦相抱何時了，就連直播間的水友都著急起來了。
【有隻小黑天鵝在水底遊不上來了？】
【我的天，這怎麼辦？看這湖的樣子就知道，裡麵肯定很多水草，說不定小黑天鵝下潛覓食的時候，被水草纏住了呢，這東西越掙紮越纏得緊！】
【快找人！快找人救小黑天鵝呀！找公園管理員！】
【彆說了，你看看水質就知道，這公園都不知道多少年沒清理了，綠萍都快浮一層了，而且周圍哪有人呀？】
【！！！】
至於當事人鴦鴦相抱何時了，她慌忙擺手：“我也想救鵝崽，可是我不會遊泳！我不會遊泳啊！”
她要是跳下去，那還不是葫蘆娃救爺爺——一個送一個！
“怎麼辦？”
她看著直播間水友你一言我一語，知道來不及找管理員，黑天鵝夫妻已經開始輪番下潛救崽，眼看時間流逝，卻遲遲不見小黑天鵝幼崽的蹤影。
鴦鴦相抱何時了急中生智，忽然想到一個辦法。
“有人嗎！”
她朝岸邊大喊，稀稀拉拉幾個漢子站在岸邊，忽然聽見她的聲音，齊刷刷地看過去。
“一個人三百塊，幫我下水救隻鵝！”
她不可能眼睜睜看著小天鵝幼崽被淹死，救鵝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而且她記憶已經模糊，卻記得公園的小湖其實並不深。
一個人三百塊在這樣的十八線小縣城，已經是一筆不小的日收，而且隻要跳下水救幾隻鵝，大家都是公園附近小區的人，知道湖水並不深，根本淹不死人！
互相對視一眼，紛紛從對方眼裡看到了心動。
“你說的真的？”
“當然是真的，小鵝就在這裡水底下，救完鵝我就轉賬！”鴦鴦相抱何時了焦急地說。
其他人看著她光鮮亮麗的衣服，猶猶豫豫地相信了。
幾個人脫掉外衣和手機，都是相識的人，直接跳進水裡，他們靈活得就像一尾魚。
同一時間，看到有人跳水，聽到令月告訴它們，這些人類都是來救自己崽崽的黑天鵝夫妻瞬間大喜過望。
夫妻倆嘎嘎叫著遊過去，給幾人帶路。
鴦鴦相抱何時了：“跟著它們，它們知道小天鵝在哪裡。”
其他人看著靈性無比的一幕，嘖嘖稱奇，沒多久，黑天鵝夫妻抖抖翅膀相繼下潛，幾個五大三粗的漢子跟著潛下去，終於在水裡發現了小天鵝崽崽的蹤跡。
隨著幾人消失，湖水瞬間陷入沉寂。
鴦鴦相抱何時了趴在船邊，目不轉睛地盯著平靜的湖麵，雙手都在顫抖。
直播間的屏幕上除了焦急的水友，還有一小撮人很不讚同。
【天呐！一個人三百塊，這有四五個人吧，為了救一隻小畜生，你掏一千多！你有錢沒地方花啦！不如捐給我啊！】
【誰家的敗家娘兒們，一千多就這麼扔水裡了？我看以後誰敢娶她！】
這樣逆天的發言竟然也引起小部分人讚同，主要是一千多花錢救鵝，實在是叫人有爭議。
也有更多的人反駁。
【那是人家谘詢人自己的錢，她想怎麼花就怎麼花！關你屁事！】
【小明的爺爺為什麼能活一百歲？因為他從來不多管閒事！】
【怎麼？你們嫉妒了？你們眼紅了？你們忘了光直播間抽獎都要一千塊！】
這些發言看得鴦鴦相抱何時了瞬間破涕為笑，對於直播間的紛爭，她隻說了一句：“我的錢我想怎麼花就怎麼花，煤球它值得！”
她從開始就對黑天鵝煤球有著非比尋常的包容，就算它咬上自己褲腿，似乎想把她拽下水，她也沒怎麼憤怒。因為煤球是她童年最好的玩伴，陪它度過了很長一段時間。
這也是黑天鵝為什麼找上她的根本原因，都是老熟人/鵝。
這時，下潛的兩隻黑天鵝嘩啦一聲，破開水麵，它們激動地伸長了脖頸，高興地嘎嘎大叫：“嗚嗚嗚，我崽崽有救了！有救了！”
黑天鵝媽媽撞撞丈夫的身體：“你在這裡叫什麼呀，你現在應該感謝人類！”
夫妻倆在鴦鴦相抱何時了麵前，當場表演了一段天鵝舞，神秘優雅的黑天鵝夫妻低垂下頭，紅豔如胭脂的鳥喙輕輕碰觸，優雅曼妙的身姿在水麵蕩起層層漣漪。
還沒見到孩子呢，它們已經高興地跳起舞來。
【好棒好棒！】
下一刻，湖麵冒出一顆小腦袋，緊接著，是幾隻迷你般的小天鵝幼崽如同破土而出的春筍，一個一個接一個冒出來。
小天鵝幼崽毛絨絨的絨毛被水打濕，一個個蔫噠噠地靠著父母，不知道經曆了什麼摧殘，長脖子都快歪了。
小模樣叫人可愛又可憐。
黑天鵝夫妻裡，煤球一改剛才的急切，蹭了蹭小姑娘的手：“謝謝你茜茜，嗚嗚嗚，要不是你，我的崽崽早就沒了！”
“你走之後，隻剩下寧寧來看我，可惜我的崽崽出生，她都沒有看到，你知道寧寧在哪兒嗎？她好久沒來找我玩兒了，我好想她呀……”
沒有了生死危機，黑天鵝爸爸也淡定下來，甚至有心思跟茜茜話家常。
因為小公園並不受重視，喂食的人來的時間並不穩定，已經做了爸爸的黑天鵝煤球忍不住有些貪嘴，十分想念人類投喂的香噴噴食物。
它嘮嘮叨叨，不知不覺竟然說了一大堆。
聽到令月的翻譯，鴦鴦相抱何時了愣怔住了。
此時的直播間裡，水友們慶祝開心，撒花歡呼，就差在屏幕上敲鑼打鼓了。
【臥槽，難怪這麼著急，三隻小崽全都壓在水底下了！搞不好就是全軍覆沒啊！】
【小鵝也太調皮了，怎麼鑽到水下去了？】
【嚇死了我，看到小天鵝成功獲救，真是讓人激動。】
終於團圓的黑天鵝一家聚成一團，爸爸媽媽伏低身體，幾隻小鵝就縮在爸爸媽媽背上，毛絨絨的翅膀又溫暖又保溫。
這時，忽然有人發現一個問題。
【救鵝的人呢？怎麼一個都沒出來啊？】
【！！！是啊，小天鵝崽都跟爸媽團聚了，那些人呢？總不會還在水底吧？】
【不會……不會是出事了吧⊙﹏⊙？】
話音剛落，幾個人一下子全都冒出來，臉色慘白慘白，沒有一絲血色，跟和他們一起浮上來的，還有一個很厚重的玫瑰金行李箱。
爛大街的顏色和款式，四四方方，但凡網上找任意一家行李箱專門店，都能找得到，約摸二十五六寸的樣子。
一群人麵麵相覷，包括鴦鴦相抱何時了在內，既驚愕又不知所措。
她眼皮跳了跳，身體不自覺後仰：“這、這是怎麼回事？”
為首男人抹了把臉：“我們也不知道，當時看到幾隻小鵝就被壓在行李箱底下，動彈不得。”
“我們合力才把箱子推開了，這家夥真沉！”
隨著他們的解釋，一個問題出現了。
【那麼沉的箱子，怎麼會突然浮出來了？】
【臥槽，這是行李箱啊！湖裡的行李箱，不是黃金萬兩，就是驚天大案！】
這麼一說，不少人雞皮疙瘩都嚇得冒出來了，打撈的男人們也覺得滲人無比，但是既然發現了，淳樸的居民把行李箱推到了岸邊，拽上來才發現，又沉又重。
“臥槽，這箱子，都能裝下一個大老爺們了！”有人在岸邊打趣。
不知怎的，氣氛陡然沉寂下來。
半晌，才有人出聲：“你們說，這裡麵裝的會是啥？”
死一般的寂靜。
大家都目光紛紛落在行李箱上，心裡猜測，那麼沉的箱子忽然浮上來，扔得那麼深，是錢還是啥的，誰也不好說。
鴦鴦相抱何時了當機立斷，報警！
看到這一幕的直播間水友已經隱隱有了預感，個個瞪大眼睛想看又不敢看。
聽到湖裡發現行李箱，辦案警察立刻意識到，其中必有蹊蹺，因此趕來得極其迅速，片刻後，嗚嗚的警笛聲鑽入耳膜。
警察來得很快，經由專人打開纏滿膠布的藍色箱子，隨著膠帶隔斷，封閉的行李箱終於打開，濃重的惡臭撲麵而來。
那是比廁所化糞池還要臭上千萬倍的味道，仿佛刻進記憶裡，一群人毫無防備直接吐了出來。
他們還不知道，自己吐早了。
緊閉的行李箱猶如一個嚴密的蚌殼，被人硬生生撬開，打開後，一具全身發白全身充氣已經出現“巨人觀”的屍體出現在眾人眼前。
“啊啊啊！鬼啊！”
淒厲的尖叫陡然響起，人高馬大的漢子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嚇得不停後退。
辦案多年的警察也嚇得驚出一身冷汗，再看行李箱裡的屍體，心驚肉跳，頭皮發麻。
這一刻，明媚的天光仿佛都覆蓋一層陰影，他們知道，安靜的小縣城從今天開始，要不得安寧了。
下一刻，房管直接上了馬賽克，饒是這，大部分水友已經看到了。
屍體經過長時間的浸泡，內部的臟器會因為細菌滋生導致腐爛，而腐爛後的氣體因為密閉無法拍出，就會讓屍體呈現出“充氣”一樣的狀態，導致屍體膨脹，吹成一個人型大氣球。
足夠人瘦小的人變成一個大胖子，而且是五官猙獰口唇外翻猶如厲鬼的大胖子！
從剛才起，隻剩下零星的彈幕更是直接斷掉。
過了半晌，才有人顫顫巍巍地發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