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蒙蒙在短短的幾分鐘內想儘了這輩子所有的傷心事。
肖導的眉頭從舒展到緊皺, 反複了很多次才忍住沒有在中途叫停。
陳蒙蒙是有一定演技的，有，但不多。
她磕磕絆絆的台詞和先前的葉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也正是因為知道自己準備的不充分, 陳蒙蒙選擇了少開口，用眼神和動作表演的方式，可是她拚命想讓自己看起來悲傷一點，忘掉滿腦子的小青蛙，但是腦子裡還有小青蛙之歌。
由搶不到玩具開始發瘋的網友們傾情編曲，AI獻唱，整首歌隻有一個詞, “咕呱”。
陳蒙蒙艱難的熬到了最後一幕，她顫抖的倒在地上閉上眼睛想要等待眼淚滴落下來, 可是腦子它不聽使喚。
小青蛙之歌又開始循環，陳蒙蒙真的想不明白，她明明隻看了一秒就劃走了, 為什麼現在滿腦子還是“咕呱咕呱”！
“好了。”
肖導終於忍無可忍的叫停。
陳蒙蒙像是被解救一般蹭的一下從地上站起來是, 她拍了拍身上的會, 對著評委席微微鞠躬轉身離開，下台階的時候還不忘和製片人對視一眼。
製片人回了陳蒙蒙一個“我懂”的眼神。
陳蒙蒙抬著下巴離開, 她還不忘看一眼葉嵐的方向，後者正在擺弄著手機，甚至沒有發現陳蒙蒙已經表演完了。
陳蒙蒙驕傲的姿態擺了個寂寞，她隻能對著空氣翻了個白眼, 餘光掃過正在爭論的評審席。
陳蒙蒙知道自己這樣的做法相當於作弊。
但是她作弊那又怎麼樣呢，就算是肖導這樣的知名導演，也會受限於資本。沒有自己的乾爹砸錢進來, 對於現在這個武俠式微的市場，就算是肖導加上知名IP，不也一樣的束手束腳不敢拍嗎？
她陳蒙蒙要求的不過是一個鏡頭不多的女配而已，一個可以出彩也可以平庸的角色罷了。
她承認自己的表演沒有葉嵐出彩，可那又怎麼樣，她就是帶資進組過來當花瓶，肖導也隻有捏著鼻子認下。
有錢啊，就是可以任性。
至於葉嵐，如果早就有資源，還會來和自己搶一個角色，皇甫家不給葉嵐提供任何資源的傳聞在娛樂圈鬨得沸沸揚揚，就算她嫁入豪門又怎麼樣，最近大家都說什麼葉嵐和皇甫家的繼承人皇甫辰關係很好，可是一個小屁孩，能做什麼？
唯一讓陳蒙蒙難受的是羅沁，這位自己很好看的金牌經紀人，沒想到竟然願意帶葉嵐！
不過多半是周影後的關係，畢竟周影後的經紀人和羅沁關係不錯。
對自己和葉嵐做了關係加減法，陳蒙蒙感覺連呼吸都順暢了許多，她接過助理遞過來的手機，憤恨的點開小青蛙的官網，看著灰撲撲的已售罄字樣，又用自己的微博大號去戳了官方，說自己願意代言，這樣的小青蛙，給她寄幾個過來，她可以包郵。
官博回複的很快，他們表示非常感動，然後拒絕了陳蒙蒙。
“因為大家隻想要葉嵐的小青蛙QAQ”
陳蒙蒙氣到表情扭曲，拿著手機懟在助理臉上讓她評理。
“不就是一個毛絨玩具嗎！有什麼了不起的，說得好像誰稀罕似的！”
被手機打臉的小助理敢怒不敢言，隻能低著頭看地板。
陳蒙蒙氣不過，也彆是看著不遠處葉嵐也在，感覺空氣都變得不乾淨了，硬拉著小助理說自己要出去透透氣。
等到陳蒙蒙一離開，評委席的幾個人爭吵的聲音大起來了。
肖導抱著手臂搖頭，“不行，陳蒙蒙不行。”
製片人苦口婆心的勸，“肖哥，怎麼不行了，女二號本來就是個漂亮花瓶，漂亮就完事兒了，我承認，葉嵐是漂亮，但是陳蒙蒙也不差啊。”
編劇不服氣，“她根本就沒有理解到角色，台詞也沒背清楚，反，反正我不同意。”
電影的男主角也是老牌的影帝，他選擇沒說話，誰也不得罪。
肖導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又翻動了一下手邊的兩份簡曆，一份葉嵐的，一份陳蒙蒙的。
葉嵐的簡曆隻有薄薄的兩頁紙，參演的電影電視劇不少，沒當過幾次主角，更沒得過任何獎項，還有一堆黑料在身上；陳蒙蒙就完全不一樣，參演的都是有分量的電影電視劇，剛剛得了新人獎，風頭正盛。
製片人明顯也看出來肖導的顧慮，立刻乘勝追擊，“肖哥，這簡曆你也看了這麼久了，這葉嵐啊，就是個定時炸彈，這麼多黑料，誰知道什麼時候會爆，肖哥，這可是你想了這麼多年的片子，不能因為這一顆老鼠屎就毀了啊。”
“薑製片這話，我這個經紀人就不愛聽了。”羅沁走過來，薑製片有些驚訝的看著她，“羅妹子，你怎麼在這裡？”
“我現在是葉嵐的經紀人。”
“你帶葉嵐？以前王總求著你帶陳蒙蒙你都不願意帶，你現在怎麼想不開帶葉嵐了？”
“薑製片，你這是收了王總多少錢，怎麼極力推銷她的小情人。”
薑製片的臉色一紅，不過很快調整過來，“什麼小情人，人家是正經夫妻。”
羅沁的嘴角一勾，拿出提前準備好的資料遞給薑製片，“薑製片，我查到的資料和你的背調，出入有些大啊。”
“這能大.....”
薑製片接過羅沁的資料，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隻覺得手裡這一張薄薄的紙比山芋還要燙手。
肖導看薑製片的神情不對，把紙張搶過來一看，臉色鐵青，“薑成！”
薑製片知道肖導的脾氣，如果紙麵上的事情都是真的，這種身後跟著一串桃色新聞的女演員就算是他也不敢用啊！
誰能想到陳蒙蒙找的是個有錢的乾爹，不僅知三當三，還養了一個漂亮的小偶像當小白臉。
這隨便一條出去都是炸彈啊！
“肖哥，肖哥，這確實是我的責任。”薑製片趕緊道歉，“主要是這王總真的給的多啊，他就一句話，陳蒙蒙進，投資來，陳蒙蒙不進，投資沒有啊。”
周影後皺著眉看向製片人，“有肖導和《無雙》小說做金字招牌，怎麼會拉不到投資。”
薑製片的臉頓時變成苦瓜皮，滿肚子的苦水霹靂啪啦的倒出來。
“茴妹子你是不知道，現在大家都不看好武俠啊。”
“低成本的愛情偶像劇，拍攝成本小周期短，回本又快，如果瞎貓撞上死耗子爆了，那簡直可以說是一本萬利啊。”
“武俠呢，投入大，拍攝時間長，再，再加上.....”薑製片用餘光掃了一眼肖導，一咬牙說道，“再加上這糟老頭子要求高拍攝周期肯定很長，我到處求爹爹告奶奶，拉來來去還是不夠啊！”
肖導聽到薑製片的話，頓時也吹胡子瞪眼，“你說誰糟老頭子呢！你也不看看你現在是什麼樣子，拉不到投資你還怪我了！”
“怎麼不怪你，你要是要求少一點，多拍點熱乎題材，人家投資至於看不上你嗎！”
“什麼叫拍熱乎題材，我拍的片子哪個沒得獎！”
“錢賺了多少！”
薑製片一句話確實將肖導堵住了。
肖導也知道外界怎麼評價他，“冷門佳片”導演。
能得獎口碑好，但是就是不上坐，賺不到錢。
驕傲了一輩子的肖導看著自己麵前和自己爭得臉紅脖子粗的好兄弟，第一次覺得自己是真的老了。
他長歎了一口氣，略顯頹廢的坐在椅子上，用手搓了一把臉問道，“還差多少啊。”
“一個億。”
薑製片開口，周影後的臉色都變了變，一直不說話的男一號忍不住開口，“要不就陳蒙蒙吧，王總能投入那麼大，想來這些桃色新聞他也壓得住。”
肖導嚴厲的看向他，“壓得住？養小白臉的事情要是爆出來，片子拍到一半，王總說撤資就撤資，到時候怎麼辦！”
男一號隻能尷尬的抓抓頭發，他並不是個會說漂亮話的人，支支吾吾想了一回兒，開口，“實在不行，我們一起湊一湊，總可以吧。”
肖導把臉埋進手心停頓了幾秒看向薑製片，“把王總的錢退回去吧，我選葉嵐。”
薑製片長歎一口氣，脊背都佝僂了一些，他拍拍自己老夥計的肩膀，“也彆那麼悲觀，我再想想辦法，再想想辦法。”
“那個。”
葉嵐的聲音在人群外響起。
“確定選我？”
肖導穿過人群看向葉嵐，臉上的表情終於好了些，“確定了，你演的很好。”
可能是剛受了些打擊，肖導一直陰沉的臉都放鬆了些，看向葉嵐的眼神裡也多了幾分欣賞，“你有幾個點處理的很好，我根據你的表演有了幾個新點子，你有沒有人物小傳，給我看看。”
葉嵐從善如流的遞上自己做的筆記，看著厚厚的一本劇本，肖導對葉嵐更加滿意了，他拉著編劇一邊翻動劇本一邊點頭，又指了指劇本上的幾個地方說道，“劇本這裡可以稍微改動一下，加幾個鏡頭。”
薑製片哭笑不得，“你個老小子，投資還沒拉到就又想著怎麼花錢了！”
“薑製片。”葉嵐拍了拍薑製片的肩膀，“如果我沒聽錯，投資隻缺一個億的話。”
葉嵐笑眯眯的指了指自己，“我可以投資啊。”
肖導手裡的劇本，啪嗒掉在地上。
###
陳蒙蒙出門晃了一圈，給化妝師們都買了奶茶，又給自己的乾爹打電話說了一堆漂亮話，哄得她乾爹再三保證，女二號隻能是她的，陳蒙蒙這才安心的掛掉電話，切換微信號，約自己小男朋友裝成粉絲來給自己探班，又找到自己常聯係的幾個營銷號，將自己當選《無雙》女二號的消息提前放出去預熱。
等乾完一切，工作人員正好過來找人，陳蒙蒙收起手機，踩著高跟鞋回到內場，她一推開內場的大門就看見薑製片正滿臉堆著笑的遞給葉嵐一瓶水，陳蒙蒙的眉頭皺了一下。
陳蒙蒙不滿的開口，“薑製片，我也渴了，你怎麼隻給她水，不給我水啊。”
薑製片臉上的笑容不變，繼續說道，“陳小姐，我們這個是農夫山泉不是依雲，我怕你喝不慣。”
“那確實，我最近依雲也不喝了，我喜歡C家的特供水。”陳蒙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坐在椅子上，特意把自己的新包放在人前，有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用眼角的光打量了一下葉嵐一身的簡單的襯衣牛仔褲，冷笑的收回視線。
“試鏡的過程都是公正公開的，試鏡的過程中我們也錄像了，根據大家最後的討論。”肖導看向葉嵐和陳蒙蒙兩個人，陳蒙蒙的腰板已經挺直，一副激動的樣子，肖導的手伸向葉嵐，“謝謝葉嵐願意加入我們。”
“什麼！”
陳蒙蒙直接站起來了，也不管自己十幾萬的包落在地上，她指著薑製片的鼻子說道，“你收了王總多少錢，王總給你們劇組打了多少錢，怎麼了，拿了錢就不辦事了！”
“你們信不信我現在就讓王總凍結資金，預付款也要你們還回來！”
陳蒙蒙是知道劇組缺錢的，所以她才敢這麼明目張膽，她抬著下巴，用鼻孔對著薑製片。
沒想到一向腰杆軟的薑製片並沒有搭理自己，薑製片胖乎乎的手指在手機上戳了戳，然後對著陳蒙蒙說道，“陳蒙蒙，錢呢，我全部都已經原路退回了，所以你也可以出去了，我們劇組不歡迎你。”
陳蒙蒙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退回去！你哪裡來的錢退回去！”
“我給的哦。”
葉嵐抬頭看向陳蒙蒙。
“你可以帶資進組，我怎麼不行。”
“你哪裡......”
陳蒙蒙的聲音卡在喉嚨，因為葉嵐的手機響了，她看到了葉嵐的來電的備注——皇甫辰。
這怎麼會這樣！
她到底是漏了什麼環節！
為什麼葉嵐和傳聞中的完全不一樣！
陳蒙蒙跌坐在座位上，還想坐一會兒，已經被工作人員叫來清場了，和她一同離開的，還有化妝間的化妝師們，畢竟投資方大佬想換個化妝工作室，再容易不過了。
化妝師們再三詢問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她們抱著自己的化妝箱戰戰兢兢的離開，甚至不敢多說一句話，若是被其他人知道她們這麼捧高踩低，她們以後再也不要想在這個圈子裡混了。
至於那個因為借給葉嵐唇筆被辭退的化妝師，接到了羅沁遞過去的名片，給她新介紹了一個化妝工作室。
葉嵐看了一眼時間，幼兒園已經放學了，皇甫辰應該在回學校的路上，等回到家吃完飯，他還有各種補習課，所以隻能趁現在給葉嵐打電話。
葉嵐找了一個沒人的地方接通電話。
電話那頭並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葉嵐也不說話，兩個人沉默了十幾秒，葉嵐聽到皇甫辰在問是不是信號不好，怎麼沒有聲音。
葉嵐憋著笑開口，“我聽到咯。”
皇甫辰還是沉默，葉嵐卻能想想他耳朵通紅的樣子。
“車，車子要過隧道了，我，我掛了。”
皇甫辰急急忙忙的想要掛斷電話掩飾尷尬。
“等一下，我給你寄了點東西，可能沒辦法送到莊園，你回去的路上在郵局拿一下。”
“寄什麼東西這麼麻煩。”
“好東西。”
“什麼好東西我沒見過。”
“一種很新的東西。”
“行了，你好好工作吧。”
“好哦，如果你想我還可以給我打電話哦。”
“誰，誰會想你！”
皇甫辰急匆匆的按滅電話手表，滿臉通紅的看向坐在自己的對麵的管家，“陳爺爺，葉嵐又隨隨便便買東西了，我們改道去一下郵局吧。”
管家裝作沒有看見皇甫辰眼裡的急切，微微一笑說道，“好的少爺，你坐穩，我讓司機加速。”
皇甫辰乖巧的點頭握緊安全帶，司機快速掉轉方向來到了郵局。
皇甫辰一隻手緊握著書包的袋子，另一隻手拿著葉嵐發給自己的快遞單號，他走進郵局，郵局的大廳裡有不少人，皇甫辰排在取件的隊伍裡，小小的一隻幾乎看不見。
管家站在他的旁邊，並沒有打擾少爺雖然嘴巴上說著“葉嵐亂買的東西”“真麻煩”，但是一定要親自過來取，還要親自排隊的行為。
“下一位。”
郵局的工作人員喊了一聲，卻沒有在窗口看到人，直到一張紙條被輕輕的放在窗口上，郵局的工作人員向下往了一眼，這才發現竟然是個小孩，頓時語氣溫柔了不少。
“小朋友幫爸媽取快遞嗎？稍等一下哦。”
皇甫辰點點頭，然後糾正道，“是我的快遞。”
“哦哦哦，誰給你買的什麼東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