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那天其實很尋常,和平日沒什麼不同。
黎裡仍是一大清早就被樓下弟弟的叫鬨聲吵醒,心情陰沉。她躺在床上,忽然就決定,她不要去學校。
她時常會在醒來的那一刻冒出這樣的想法,又每次都會在掙紮之後,壓抑住本能。
但那天,她放任自流了。
她望著灰白的天花板,靜默地躺著。家裡人竟一個不知她還在樓上,沒去學校。
待木窗外天光漸白,繼父送那小屁孩去上學了。屋子安靜下來,隻剩母親沉默地在家中來回,洗碗,洗衣,拖地,淘米,做年糕,蒸糍粑。
印花玻璃的窗外,樹影搖動,虛掩的窗縫裡飄來一絲絲清新的蒸糍粑香。
黎裡在那香氣中又躺了會兒,起床洗漱,背上書包下樓。
何蓮青聽到動靜,見她還在家中,愣了一下;但什麼也沒說,給她塞了碗煎糍粑,還撒了白糖。
黎裡邊走邊吃,出了秋槐坊,早餐也吃完了,一次性塑料碗扔進垃圾桶。
翻上大堤,又見長江。
黎裡沒打算去學校,她坐在防波堤的坡頂,眺望蕭瑟衰落的江灘。
時至秋季,江水落了一些,露出荒草叢生的灘塗。防波堤被陽光照得灰白。斜堤上的石磚縫裡,青草在蕭瑟的風中掙紮。
坐了不知多久,謝菡發來微信,說來找她玩,一起去江邊放風箏。
黎裡:「你不上課?」
謝菡:「我跟老師請假說我痛經痛得不行了。」
黎裡:「……」
沒一會兒,謝菡就來了。
黎裡看見她背後的風箏,納悶:“你怎麼搞了個章魚?”
謝菡:???
她大叫:“睜大你眼睛看清楚!這是蝴蝶!拖著尾巴!”
黎裡:“你夢裡的蝴蝶長尾巴。”
謝菡:“裝飾!裝飾啊!你有沒有想象力?”
兩人走下防波堤,到江邊灘塗,找了處草短開闊的地帶。
謝菡在一旁搗鼓風箏,黎裡依然沒什麼心情,她看著不遠處淺淺一灘清淨如練的江水,任風吹著,心上一陣涼意。
不知為何,她忽然覺得很沒意思。
一切都沒意思透了。
江水年複一年地流淌,漲了退,退了漲;岸邊的房屋變老變黃,拆了又建,拔地而起;人流忙忙碌碌,來來往往,有什麼意思呢。
她突然說:“我不想讀書了。”
謝菡剛把風箏拋上空,正拉風箏線,頭也不回:“切,你哪天讀了?”
“我是說,學校也不去了。反正明天起就停課了。集訓也不參加了。”
謝菡回頭:“什麼?!”
江風一湧,風箏砸在她頭上,她捂著腦袋:“不去學校你去哪兒?”
黎裡:“再讀也是浪費時間。我這文化成績,上不了好學校的。”
謝菡:“可你架子鼓打得不錯啊。你不是很喜歡嗎?”
“喜歡?嗬,喜歡又有什麼用啊?集訓要錢。統考之後,校考培訓也要錢。等上了大學,更要錢。尤其我文化課還差,隻能去很差的學校,學費會更貴。”黎裡倒在防波堤上望天。
天空是一大片淡淡的藍,又高又遠,有看不見的清風吹過。
“我媽也掙不了多少,乾嘛花她養老錢?乾脆現在打住,止損。”她有些煩道,“而且那個家我待不下去了,不如找個樂隊,掙錢養自己。你說我耽誤這一年浪費這些錢乾嘛?”
“起碼拿個畢業證啊。”
黎裡沒吭聲。
“是不是覺得專業課不上不下,文化課跟不上,集訓費用又貴,浪費不起。所以擔心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