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裡問:“賭什麼?”
“吃檸檬啊。”
黎裡挑眉:“吃檸檬有什麼意思?”
張星梧像知道她想乾什麼似的,雙手一抬,後退一步,道:“過分的,我不玩。”
黎裡撥弄著飛鏢,道:“我問你的那事,算過分?”
“真找不到了。”張星梧說,“算了,我不……”
“行。不問。”黎裡看向牆壁上的飛鏢盤,說,“計分,三局?”
“你先?”
黎裡說:“你先。”
張星梧一支藍色飛鏢扔出去,射中紅心。五十分。
小筆說了聲:“裡姐,加油。”
黎裡站到線後,看一眼圓盤,用力一投。飛鏢穩穩入盤。
張星梧一嚇,小筆驚叫:“六十分?”
小硯忙過去查看,飛鏢定在20分的單倍區和三倍區交界處,可細看卻是落在了單倍區:“單倍區!二十分!”
“你看錯沒有?”小筆也去核實,很可惜,“臥槽,就差一點點啊。”
張星梧笑一下,飛出第二支藍色飛鏢,再中紅心。五十分。
黎裡不猶不疑,利落出手。這次,黃色飛鏢射中了20分的三倍區,比紅心還小的一塊區域。得分六十!
“厲害!”小筆大喝一聲,用力鼓掌。
沙發那頭喝彩搖鈴的同學們朝這頭看了眼。徐燦燦跟謝菡正拿著話筒蹦著喊著:“你你你你要跳舞嗎!”
張星梧並不急,他有二十分的優勢。而第三支飛鏢出去,竟又中紅心,五十分。他得意地給自己鼓了鼓掌。
圓盤上最高分區隻有60,哪怕黎裡第三局再中60,也追不回來了。
小筆有些懊喪地在黎裡身邊低聲說:“他就這一招,但回回都中。”
黎裡淡漠不言,拿最後一支飛鏢瞄準鏢盤。
角落裡光線昏暗,卻襯得她臉頰姣好無暇,漂亮卻有些倔而涼的一張臉。
她眼睛幽黑沉定,抿緊唇,用力一擲。
“咚”一聲脆響,接著劈裡啪啦的墜落聲,圍觀幾個男生發出一陣齊整的“臥槽!”
黃色飛鏢穩中紅心,而原本簇在那兒的三支花束般的藍飛鏢被擊飛開去,儘數落地。
小筆直拍手,又跳又笑又喊又叫。幾個男生衝黎裡大呼牛逼,喧囂聲快蓋過唱歌聲了。
張星梧怔怔的,摸了摸腦袋,這才意識到黎裡一開始就為等這最後一鏢。
張星梧搖搖頭,為她鼓了鼓掌:“心服口服,我吃兩顆檸檬。”
黎裡卻撈起果盤裡最後兩顆裝飾用的青檸,扔進垃圾桶,說:“問你句真心話。”
“什麼?”
“剛撒謊了吧?”黎裡說。
張星梧一愣。
黎裡便有了答案,嘴角彎起一抹涼笑:“知道了。”
她一個涼淡的白眼,人走去沙發那邊,坐進了同學堆裡。
有人拍拍他肩膀:“怎麼得罪人美女了?”
張星梧勉強笑笑,看了眼黎裡,她坐在沙發裡玩手機,根本不看他一眼了。
包廂裡歌聲喧囂,黎裡一句不進耳。
她原以為,燕羽看到她消息,會來。
向小陽幾個男生唱起了《孤勇者》,與其說是唱,不如是喊。黎裡揉了下太陽穴,抬眸見崔讓坐在茶幾對麵,正看著她。
他朝她笑了下,說:“怎麼不點歌?”
“讓他們唱吧。”
“你唱一首,我幫你點。”
黎裡想了下:“大魚。”
崔讓去點歌。向小陽知道是黎裡唱,立馬切了自己的歌,將她的提上去。黎裡唱歌聲兒和說話不一樣,很輕且柔。
同學們大感意外,全捧場地鼓掌。
“我去,聽不出來啊!裡姐也有溫柔的一麵嗎?”
崔讓在一旁聽著,隻是微笑。
一曲唱完,室內掌聲雷動,熱鬨一片。
黎裡放下話筒,坐回去。滿屋子歡聲笑語,她卻有些提不起精神。
沒一會兒,崔讓又來問:“還想唱什麼?”
黎裡剛要說話,小筆過來邀請:“裡姐,合唱一首?”
“不唱了。”
“唱歌那麼好聽怎麼不多唱唱?”小筆一屁股坐她旁邊,突然想到什麼,看一圈了,問,“燕羽呢?”
黎裡說:“沒回消息。”
小筆奇怪:“不是,他來了呀。我去上廁所,在走廊碰到他了。我去得急,但給他指了下方向的。”
黎裡一愣。
崔讓說:“你是不是認錯人了?”
小筆:“長了他那張臉,怎麼可能認錯?”
崔讓:“他就沒來過。什麼時候的事?”
“快半小時了,我剛才想起來。”
還說著,向小陽喊他倆去合唱,兩人起身去了。
黎裡靠在沙發裡,給燕羽發消息:「你來過了?」
沒有回複。
她有些呼吸不暢,或許音量太大,衝擊波般一陣陣在她胸口擠壓。
她執拗地盯著手機屏幕,眼見要熄滅,就點亮;又要熄了,又點。往複不知多少次,對話框上突然出現“對方正在輸入”,停一下,閃現一下,停閃三四次後,沒了。
黎裡立刻打了個“?”發過去。
對麵很安靜。
黎裡生氣了:「我看到你在了!」
過了大概半分鐘,“對方正在輸入”再次出現。十秒後,彈出一條消息:「黎裡,我說不出口。」
黎裡一怔:「說不出口什麼?」
沒有回複。
她追問:「你要說什麼?」
可那邊沒回應了,一點動靜都沒了。
她深吸著氣抬頭,飛旋的燈光中,張星梧跟正在唱歌的崔讓打了個招呼,走了。
黎裡見狀,追了出去。
她跑過歌聲轟鳴的走廊,跑下寬闊光滑的大理石台階,在一樓大廳叫住他:“張星梧!”
玻璃門外一道閃電下來,張星梧嚇了大跳,回頭見是她,一下沒說話。
下一秒,雷聲轟鳴,狂風呼嘯。兩人站在門邊,寒意陣陣。樓上朦朦朧朧的歡歌笑語,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黎裡說:“剛才燕羽來過。”
張星梧一愣。
“沒露麵就走了。應該是看到了你。”
張星梧臉上閃過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表情,隨即笑笑:“想多了吧,他又不認識我。”
“眼熟。”黎裡看著他的眼睛,說,“他跟我說過,在奚音附有點頭之交。沒講過話但眼熟的人。你大概是其中一位。”
張星梧沒講話了。
“為什麼不給我看?”
張星梧還是沒講話,像是覺得冷,他打了個抖,又有些棘手地看向戶外。狂風下,滿街的楊樹搖得跟鬼魅似的,豆大的雨點已往地上砸。頃刻間,大雨傾盆。
張星梧扭頭看她,臉孔認真了:“我是為他好。不想把這東西傳出去。”
黎裡盯著他,等他繼續。
“我本來刪了的,你要,我請人把數據恢複了。但仔細想想,如果給了你,哪怕你做再多保證,我也不能確定以後你會拿它做什麼。所以……”張星梧搖了搖頭。
狂風與水汽從旋轉門縫裡溢過來,濕冷而冰涼。
黎裡默然半刻:“不用發給我,用你手機看,行吧?”
張星梧噎得無語,抓了下頭,無奈道:“你乾嘛非要知道呢?”
“你說我為什麼非要知道?”黎裡反問,眼神近乎執拗。
張星梧明白了,歎了口氣,望向玻璃外如瀑的暴雨,良久,終於從兜裡掏出手機,往角落走:“你有耳機嗎?”
黎裡立刻拿出耳機線。
“型號不對。”張星梧說,卻拿出藍牙耳機遞給她。
那耳機有降噪功能,塞上的一瞬,風雨雷暴聲便降了好幾度。
張星梧劃著手機,說:“視頻小範圍流出來的時候,拍的人就模糊處理過。也不算很模糊。如果認識裡邊的人,就很容易認出來。不認識會有點困難。”
黎裡嗯一聲,要拿手機。張星梧沒鬆手,交代了句:“燕羽你認識。其他人你彆問我誰是誰,我不會答的。”
“行。”
張星梧鬆了手,走去一旁,和她保持了距離。
黎裡點開視頻,是奚音附的八人男生宿舍。拍攝者在上鋪,俯拍角度。畫麵有輕微的模糊處理,臉看不太清,但身形清楚。
宿舍裡七八個男生,一人從外頭衝進來:“來了來了來了……”
門推開,有人走進來。
是夏天,他穿著白襯衫牛仔褲,戴著耳機,背著琵琶琴盒,手指在空氣中無意識撥動著什麼。沒注意到屋裡擠了一堆人。
他放下琴盒,摘下耳機,走去陽台拿東西時,兩個男生上去碰他肩膀。他排斥肢體接觸,立刻閃開。
但兩人執意抓他,語氣卻輕鬆像玩笑:“啊乾嘛呀,你可真是,哪有人碰一下都不讓碰的。”
“XX,我們真的好奇,特彆想搞清楚,你到底是不是gay……”
XX被消了音。
白襯衫轉身往宿舍外走,六七個男生笑鬨著蜂擁而上。他立刻跑,而有人起哄,原本玩笑的人來了勁去追。他抓到了門把手,他們抓到了他,一群人在門背後糾成一團。
“抓他手!”
“你把他手摁住!”
“放開!放開!!”白襯衫拚命掙紮,但被男生們拖回去,十幾隻手將他摁到床板上。
床板踢得哐當響。
“滾!都給我滾!放開!!”白衣少年不肯就範,生生踹開兩個摁住他腿的男生。他左推右擋,掀開眾人,從床上滾下來要跑出門。幾個男生也激起了勝負欲,升了級,狂追上來,再次箍住他的脖子。
有個從後頭摟住他的腰,跟摔跤一樣把他箍倒在床上。
“這麼激動,絕對有問題!”
“今天一定要搞清楚!”
男生們撲上床,白襯衫瘋狂掙紮,整張上下鋪的床板砰砰撞牆。外頭有男生好奇地推門進來觀望:“乾嘛呢?”
“沒事兒,鬨著玩兒呢,就試試看他是不是彎的。”
“哦。”
男生們壓肩的壓肩,摁手的摁手,抱腿的抱腿,將人死死壓在床上。白衣少年還在竭力掙紮,可除了胸膛翻動幾下,已掙脫不開。
“我殺了你們!”少年聲嘶,“放開!放開!”
這時,拍攝者下鋪的死角裡,一個男生突然站起來,衝走到床上,“嘶啦”一下,扯他褲子。
他喊了一句:“XXX,我日你祖宗!”
XXX仍是被消了音。
XXX的背影擋住了鏡頭,而其他男生都看向白襯衫的褲子。XXX的手在摸什麼,白衣少年拚儘全力在掙紮,可沒有用。
他聲音嘶啞了,在顫,帶著無儘的屈辱:“我殺了你們!殺了你們!”
而那些盯著床上看的男生們納悶了,
“他沒反應啊。”
“不是說是gay的話,男的摸了會有反應的嗎?”
“怎麼回事啊?”
“根本就沒起來啊。”
“行了XXX,你再摸也不Y的。”
有人慌叫,像被嚇到:“我去,他居然哭了,臥槽!他哭了!誒誒——都鬆手!”
這一喊,幾人驚嚇到,慌忙鬆開。白衣少年瘋了般,一瞬推開幾人,起身又是兩腳將另幾人踹開。他翻滾下床,白襯衫是亂的,牛仔褲是鬆的。他抓起一把椅子,便朝XXX頭上砸去。
一片驚呼中,視頻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