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主歎口氣:“現在怎麼辦。”
那爐鼎,他們廢了好大功夫才弄到手的。
合歡宗換宗主,對分派來說是頭等大事,據說新任宗主以前就出自某個小分派,這讓作為合歡宗最大分派的青溪門,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不知新宗主喜歡什麼,青溪門把能拿出手的所有寶物,都備上了。
但始終覺得不夠,恰逢此時,聽聞新宗主經常去水鬆庭。
水鬆庭是什麼地方?
青溪門主精神一振,茅塞頓開,立即號召門派上下去搜羅好爐鼎。
但找來找去都是些普通顏色,眼看要出發了,發愁的時候,一隻像誤入狼群的羔羊闖入了他們視線。
就在前日——
一襲藍衣,風塵仆仆的蕭楚潤,憑著殞珠的指引,來到了合歡宗地界。
他背著包裹路過青溪境,途中口渴,因囊中羞澀無法去茶鋪,便到林間找了處山泉,捧起清澈的泉水喝了兩口。
山泉甘甜很是可口,蕭楚潤拿出空蕩蕩的水壺想要盛些。
一聲痛吟響起。
蕭楚潤回頭,身後不遠處一個姑娘,腿腳似乎受傷了,坐在地上一臉痛意。
蕭楚潤過去詢問,得知是采菇女,不小心被石頭絆倒摔傷了,他將背上裹著白布的聖憫劍取下,握在手中,二話不說的將人背起來。
“公子真好,我家就在前麵。”副門主一臉柔弱與感激。
心裡想的卻是,哪來的傻小子,這都信。
她說的家是座竹屋小院,裡麵埋伏著青溪門的人。
蕭楚潤不疑有他走了進去,下一刻,一張網從天而降,原本搭在他肩膀的纖纖玉手,陡地扼住他脖子。
與此同時,門主和其餘人也跳了出來。
刀光劍影。
一陣激烈的打鬥後,青溪門人七橫八豎的倒在一片狼藉的院子裡,目瞪口呆的看著藍衣少年收了劍。
瞧著年紀不大,修為怎會如此高深,還有那柄劍,何等威力。
“你們想做什麼,”蕭楚潤皺眉,持劍冷對。
意識到是個硬茬,被劍指著的副門主哭的梨花帶雨,一臉恨意的指向門主:“是他們威脅我,我才不得不與之狼狽為奸,公子明鑒。”
蕭楚潤聽副門主娓娓道來,原來她是被拐到青溪派的,成了合歡宗分支的弟子,為了控製她,門主還給她喂了一顆劇毒的丹丸。
她若不聽命,隻有死路一條。
“反正左右都是死,不如公子殺了我吧!我也不想活了!”
蕭楚潤將劍一收,擰起清俊的眉頭,看了眼惡貫滿盈的門主後,從儲物袋裡摸出一瓶丹藥,半蹲下身,遞給跪坐在地的副門主。
“我這還有一枚解毒丹,是師父所贈,”
副門主愣了愣,抬眸看到俊逸的少年,露出宛如和煦陽光的溫柔笑容。
“彆怕,吃下就好了,以後不用再受製於人。”
副門主淚眼朦朧,感動了良久,最後在接過丹藥的時候,將三昏針一下紮入毫無防備的少年,把人弄暈了。
哎呀,他們合歡宗人沒有心的。
想到落榻之地還未醒來的少年,副門主感歎道:“說起來,好久沒見過那麼乾淨的了。”
門主瞥了眼她:“你要是喜歡,還有機會偷偷留著。”
副門主搖頭,看著盛棠的背影嘖了聲:“太嫩了,還是留給宗主吧,他們年歲相仿,男才女貌,瞧著也十分登對。”
聽說宗主正為情所困,求而不得,正好送個溫柔的解花語。
到時候,少年若是成了宗主內人,他們就是大功臣,青溪門地位將穩如泰山,說不定還能飛升。
青溪門主和副門主都很有信心,他們選的爐鼎一定比水鬆庭的那個好......至少聽話。
正因如此,兩人對視一眼,決定今夜將人送到宗主床上去。
富貴險中求。
不知道晚上被窩會多一個人的盛棠,此刻正在安慰哭泣的賀餘同學。
她得到消息,天川大戰中,天清宗失蹤的弟子名單裡,就有伏寂。
得知伏寂不僅沒能拜天問道人為師,還消失了,生死未卜,賀餘心涼了半截。
今夜就是滿月,還是百年一現的血月,賀餘本來挺高興。
因為按伏寂原來的命軌,他能平安無事的渡過,並且突破到金丹期,作為一個還在成長的龍裔,身形還能高大不少。
今夜之後,也不能稱其為小龍裔了。
賀餘有些欣慰,主角總算熬過了黑暗無聞的時期,即將迎來曙光。
可盛棠帶來的消息,猶如晴天霹靂。
這個節骨眼,伏寂不在最安全的天清宗,而在外漂泊,今夜可是他最虛弱的時候。
“怎麼了,好歹是大反派,命硬著呢,你擔心什麼。”盛棠不知道他在愁什麼。
賀餘沒有說話。
此事即便是盛棠,他也得守口如瓶。
伏寂自幼,在月圓之夜會六感全失,看不見,聽不到,聞不著......宛如在永恒的黑暗裡關著,身邊什麼沒有,隻有死一般的寂靜。
這種時候,外界即便有人對他刀劍相向,拳打腳踢,他也不會有任何感覺,更彆提反抗了。
比刀板上的魚肉還好處理。
一般每到這時候,伏寂都是找個安全的地方,獨自躲起來,在不知儘頭的黑暗中等。
他也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隻能忍著五感儘滅的無邊恐懼,一點點等待。
賀餘握著玉簡歎口氣,隻能默默祈禱伏寂提前給自己選好了地方,今夜是血月,遍地是興奮的妖族,千萬彆遇到大妖。
賀餘的祈禱靈了一半。
伏寂運氣好沒有遇到大妖,隻遇到個誤闖的小妖,在天黑之前就解決了,運氣不好的是,小妖死前散出的氣息,會引來其他妖,他事先找到的山洞不敢再用。
伏寂不得不重新找地方,可是天快黑了。
天邊月亮出現,他漆黑的眼睛開始變暗,隻能勉強看到些輪廓,周圍也變得安靜起來。
知道五感在消退,伏寂身形一閃,宛如陣風穿梭在林間,朝另個準備的仙古洞趕去。
半路的時候,他視線已經一片黑暗,耳邊也聽不到任何聲音,單憑著野獸般的嗅覺,指間感受到的風力變幻趕路。
一點似曾相識的藥草香味傳來,意識到仙古洞離得不遠,伏寂快步趕去。
就在這時,他不知踩到了什麼,身體猛然往下陷了陷。
是泥沼。
伏寂皺眉,當即要用靈力脫身,然而就在這時,他最後的觸感也消失了,世界突然陷入完全的黑暗。
五感乃至第六感,全部消失,他甚至連前後左右的方向都分不清。
“......”
*
盛棠握著逆鱗尋來的時候,就看到一輪血亮的圓月下,身處泥沼間的少年,像個木頭人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
今日天一黑,布袋裡小白片就一閃一閃的。
盛棠本未理會,還在想如何完成任務,但不久之後,小白片泛起了血紅光澤,十分滲人。
想去哪般,它在布袋裡掙紮起來。
盛棠眼神微變,懷疑伏寂出了事,本打算回臥房的步子一轉,跟著小白片指引的方向,掠了近千裡,最後身影沒入了一片古嶺,在崇山中找來了。
她走近,發現伏寂好似沒察覺般,長長的睫毛下,漆黑的眼眸很暗,像墨一般深。
被她碰了碰,也沒反應。
人明明是醒的,卻像是死的。
盛棠眉頭擰了起來,在腦海裡喚了聲福寶。
福寶這次未被屏蔽,透過盛棠指尖,略一感知伏寂的情況後,鬆口氣的同時嗓音微緊:“蕭楚潤好像受傷了,短暫的喪失了五感。”
盛棠瞪圓眼睛,這是說現在他不僅是聾聾,還是盲盲,甚至連所有觸碰都感受不到了麼。
好半晌才消化了這消息,盛棠看著月下熟悉的少年麵容,心情沉甸甸的。
“那就是說......”她捏了捏手裡的逆鱗,悲傷的神色突然一沒,眯眼道,
“我現在做任務,他隻能任我宰割了!”
福寶:“......理論如此,但,”
盛棠低咳了聲,知道它想說什麼,打斷道:“你想哪去了,我這就帶他去找靈藥師。”
福寶很欣慰,然後轉頭發現盛棠拉著少年的手,走進了小樹林。
福寶不敢相信宿主是這樣的人,未免太趁人之危了,但它還沒來得及勸善,忽然陷入了屏蔽狀態。
就親一下,完成個任務,她立馬帶人離開!
......不然等人恢複過來,看著那雙漆黑的眼睛,她做不出強吻的事。
盛棠心裡嘀咕著把伏寂放在樹下,倚樹坐著,搗鼓時,手中的逆鱗不小心碰到了他。
伏寂長長的睫毛一顫,感受到逆鱗的氣息,黑暗的世界,好似一抹光透了進來。
但這抹光也轉瞬即逝,隻留下一點餘輝。
就在餘暉完全消失的時候,他隱隱察覺到一抹熟悉的氣息湊近了。
意識到是誰,伏寂冷抿了抿唇,正要說話,臉頰被人捧了捧般,接著淺淺的呼吸傳來。
時間仿佛在這刻停頓了下。
微涼夜風中,一抹柔軟至極的唇瓣觸感,落在他嘴角。
軟的不可思議。
伏寂呼吸一滯,漆黑的瞳孔驟縮了縮,還未反應過來,女孩嗓音輕輕響起,帶著無比的失落與傷懷。
“你知道的,我也隻有這樣,才能得到你了,”
伏寂: “......”
“你不會怪我吧,我最喜歡你了。”
少年耳後悄無聲息的紅了。
世界再次完全陷入黑暗,伏寂鴉黑的睫毛低低抖動,透著微亂。
另邊外界無人窺見的角落,盛棠鼓了鼓腮幫,漲紅臉念完台詞,聲如蚊蚋。
“咳......蕭、蕭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