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腹摩挲著直挺的筆身,片刻,在毛毛蟲邊專心的描繪起來。
他隱約記得,自己也有圖騰。
盛棠看著海棠花旁誕生的東西,又看了看勾唇眸光微亮的伏寂,沉默了良久。
她後頸有個一模一樣的呢。
失憶了還惦記著。
一個仰起兩隻小觸角的蝸牛,對他而言,到底有何意義?
“為什麼畫這個,”盛棠百思不得其解。
“這個是我,”伏寂側頭,長長的睫毛在燈影間灑下一片陰影。
他眸光深邃,解釋道:“我站在阿棠身邊,保護阿棠。”
夜風從軒窗吹入,室內溫暖的燭光搖曳起來,盛棠睫毛微顫了顫,在伏寂直勾坦然的目光下,神色不自然地側過了臉。
哪有說自己是小蝸牛的......
何況,等他意識清醒過來,再看到這主奴契,不一劍戳死她就阿彌陀佛了。
盛棠心情微妙地揣著靈契,回到書房一夜未眠,打坐了整晚。
次日一早修為突破到金丹期。
盛棠頗為欣喜,算算時間,月之期已經過了大半,要不了多久就能天高任鳥飛了。
勝利的火苗就在前方,盛棠更加勤快地找伏寂采補。
轉眼過了半月,修為已臨近金丹後期。
感受著體內充沛的靈力,盛棠心情大好地在山莊轉悠。
在莊內待了足足一月,盛棠對山莊熟悉了不少,輕車熟路地到果園摘了果子。
回來路上,天空忽然轟隆一聲巨響,
電閃雷鳴,烏雲聚攏而來。
果子險些掉了一地,盛棠匆忙跑回房間,前腳入門檻,後腳大雨傾盆落下。
山莊所在的這片天地,被雨幕籠罩起來。
透過窗戶,外界黑壓壓一片,有種令人窒息的沉悶。
盛棠本就害怕打雷,在雷雨聲中心神不寧,時不時探出腦袋朝禪房望去。
早知道去那了,多個人壯膽。
另一邊,感知到伏寂引起的天地異象,係統向呼呼大睡的賀餘,傳去了悲報:“......主角修為跌了,跌到煉氣了!”
“?!!”賀餘垂死夢中驚坐起,一口血險些噴了出來。
他呆坐在床上,瞥了眼腰間的奈何魂玉。
要不怎麼說樂極生悲。
昨日黃昏,他剛在望生庭掘地三尺,挖出這塊寶玉,連夜搬出了鬼氣森森的城主府,來客棧舒舒服服住了一宿,打算睡個好覺出發去尋伏寂,把他偏離的命軌撥回正道。
誰知還沒行動,驚天噩耗傳來。
煉氣層......
修為最低的修士,放大街上都不會有人注意一眼。
賀餘不敢再耽擱,迅速整理好包裹離城尋人。
剛出了客棧,一群天清宗弟子將他攔住。
得知他要走,紀裕忙道:“我知廖道友悲慟,不忍留在傷心之地,可青冥城需廖家子弟坐鎮,何況凶手尚未捉到,廖道友獨自離開,恐遇危險。”
青冥城強大的守城陣法,為廖家先祖所布,隻有廖家血脈才能開啟,這也是廖家世代被擁護成城主的緣由。
賀餘:“我有要事,刻不容緩。”
紀裕還要再勸,一隻青鳥虛影從遠處飛來,停留在他麵前。
是天清宗獨有的傳音術。
“紀師弟,是我。”一個清潤的嗓音透過青鳥鳴聲傳出。
紀裕神色一變:“蕭師兄!”
賀餘愣了愣,紀裕在天清宗地位不低,能被他稱師兄的不多,姓蕭的更隻有一個——
天清宗首席弟子,蕭楚潤!
他不是被盛棠捉到一個隱蔽的山莊,與世隔絕了麼,為何能聯係紀裕。
賀餘豎起耳朵。
青鳥傳音術不及玉簡,能傳達的時間和空間有限,身處險境的蕭楚潤,長話短說道:“你在何處,前來助我一臂之力。”
蕭楚潤離宗尋命隕星之事,隻有少數人知曉,紀裕等人都以為他失蹤不見了,冷不丁聽到他的消息,雀躍不已,又聽他有難,急忙趕去。
賀餘察覺古怪,暗中跟隨,來到一座了無人跡的深山老林。
他趕到時,遠遠看到一個身著天青色衣袍的少年,一手抓著荊藤懸在峭壁間,他抓住的不是普通荊藤,而是成了精的妖藤。
藤內有毒,一旦被妖藤荊棘刺中,全身會陷入麻木,動彈不得。
不知少年如何做到的,竟然沒有掉下懸崖,還緊緊抓著荊藤,不僅如此,他另隻手還拽著個蔫不拉幾的東西。
看樣子,是為了救那東西才落入了險境。
一路沒看到盛棠,也沒瞧見山莊的影子,賀餘懷疑起來,想湊近看是不是真的蕭楚潤。
還沒靠近,先看清了對方手中的東西。
一隻像小老虎的妖獸,圓滾胖嘟,被天清眾人救上去後,背後兩隻羽翼豎起來,試圖飛竄逃走。
但肥滾的身體,讓它幾乎貼地飛行,把凶獸臉丟得一塌糊塗。
賀餘:“......”
他懷疑自己看錯了什麼。
本該在荒界的窮奇,竟然出現了在修真界。
不過,窮奇在修真界舉目無親,一定是來尋伏寂的,或許它知道伏寂的下落。
賀餘大喜過望,隨後腳步一頓,想起什麼似地,望向了一張清俊白皙的臉頰。
再打量,確定是蕭楚潤,賀餘愣了兩秒,表情呆愕。
“?”
蕭楚潤在這,那盛棠捉走的是誰。
*
“轟隆!”
銀色雷光劃破天際,宛如巨龍展開的利爪。
盛棠心驚膽戰,不敢在窗邊徘徊,正打算合窗溜進被窩躲著,餘光看到朦朧雨幕中,一襲玄衣的伏寂,撐著傘朝這方向走來。
盛棠顫巍的膽子大了些,站在窗邊招手,卻發現伏寂停下腳步,似乎發現了什麼,轉身朝庭內一堆花草走去。
從盛棠視角,隻看到他蹲下的背影,手臂微動,在花草中摸索著。
片刻,一朵小花被尋覓出來。
暗淡天光下,盛棠隻看到小花緋紅顏色,她來到門邊等著,不一會兒伏寂出現。
雨下得大,即便有傘遮擋,摘花的功夫還是淋到了雨。
伏寂黑色額發微微潤濕,修長手指捏著朵花,一路將冰涼雨水抖落後,遞給她。
“給你,”
一抹清涼的幽香沁入心間,盛棠愣了愣,看著七重花瓣的緋花,認出是花紅靈。
這花並不陌生。
上次一襲黃袍的大反派,誤以為她喜歡,也給過她。
盛棠看著花紅靈,又看了看麵前身影,似曾相識的感覺,讓她整個人懵了懵。
“蕭楚潤,你,你為何給我這個。”
伏寂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嗅到這花香,下意識停住腳步,在花叢尋覓起來。
後來發現小紅花的存在,他依稀感覺盛棠會喜歡,所以摘來送給她。
可惜尋覓許久,隻發現了這一朵。
注意到盛棠看到這花後,神色變了,伏寂疑惑道:“怎麼了,阿棠不喜歡這花嗎。”
盛棠被問得呼吸一滯。
蕭楚潤為何也像大反派那樣,以為她喜歡這花......
腦袋隱約像被錘了下,盛棠手指僵硬地接過小紅花,反複打量。
許久之後,她欲言又止地抬起兩隻手,在發間左右,各豎起手指比了個耶,暗示性地彎了彎。
“你頭頂有這個嗎?”
伏寂麵色茫然。
盛棠稍鬆口氣,旋即看著透澈的黑眸,想起少年意識混亂,恐怕就算是,也不知道自己是,更彆提給她露出龍角了。
盛棠心慌意亂,驚魂不定地眨動著眼,努力回憶原著。
書裡大反派因幼時流落人間,還不會收起龍角,被些無知之人當成妖怪,經常遭到驅趕毆打,導致他後來對露出龍角有陰影,絕不輕易亮出自己的龍角。
除非心神大亂,控製不住的時侯,
龍角會隨身體本能,主動冒出來。
“阿棠?”發現盛棠臉色發白,伏寂抬手想摸她額頭。
還未觸碰,她受了驚嚇般退了步。
伏寂手掌僵在半空。
盛棠回過神,看到少年慢吞吞地收回手,站在原地,俊美無鑄的臉龐露出些許無措。
似乎不明白她為何突然排斥他的靠近。
盛棠默了瞬,定定看著他,旋即上前靠近了。
線條冷厲的下頜,忽地被兩隻柔軟的手掌捧著,伏寂睫毛一顫,目光定格在踮了下腳,紅唇印在他嘴邊的盛棠。
他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吻,心跳漏了拍,還沒過神——
唇邊又被吻了吻。
女孩動作輕柔,像帶著一抹深情溫柔的繾綣。
伏寂腦海逐漸空白,整個人僵在原地,被盛棠這番突如其來的親近,慌亂了心神。
薄唇傳來的細碎動靜,令他耳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起了紅意。
“......”
被放開時,伏寂耳後紅了大半,略顯青稚的少年麵頰,露出幾分錯愕和神思不定,低抖了抖烏沉好看的睫毛,小心地瞅向盛棠。
阿棠一直緊緊盯著他,好似要把他看出朵花來。
伏寂心亂成一團。
片刻之後,他稍稍冷靜下來,輕聲道:“怎麼了阿棠,你在看什麼。”
“沒什麼,”麵前女孩輕笑,唇角揚起的弧度略顯僵硬。
“就是覺得你龍角,有點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