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也轉過頭抓包她道:“是想看書?”他指著自己桌上的一堆教輔書,他也不介意分享快樂的:)
小女孩神色慌張地搖頭,聲音生生脆脆地說:“看不懂的。”
終於說話了,中也心道,這話倒是很誠實。
“看不懂可以學嘛。”中也這樣說道,隨手抽出一張空白的紙,想了想歌仙當初最先教自己的是什麼來著,“就這個吧!”
小女孩歪這腦袋,靜靜地看著中也刷刷提筆寫滿了一張紙。
“這個是五十音。”中也拿起這張紙給他們說,見三個小孩一副不明所以的困惑神情,他解釋道,“我們說的話,發音的基本的單位就是這些平假名的一個個音拍……”他給麵前的三個孩子將這些音拍念了好幾遍。
對於中也來說,當時歌仙兼定一邊教他漢字,一邊教習日語。平假名、片假名都是由漢字筆畫演化而來的,所以初識時弄混也是常有的情況,他花了好一陣子才將這兩種語係徹底的分開來。可是對於從小生活在日語環境中的這幾個孩子來說,這幾十個音節卻是較為簡單的。
“那美智子想知道,‘美智子’,是不是就是這幾個音拚在一起?”女孩子準確地指出了那三個音。
中也挑起眉,看向蓬蓬的卷發貼在臉側的女孩子,這樣一點就通著實是有些厲害了。
“對的,很厲害!”中也由衷讚揚道,果然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啊,當初本丸隻有他一人,他一直覺得自己天賦異稟,現在看來還是高估了……
名叫美智子的女孩子露出有些羞澀的小紅暈。
“喂,美智子你懂了?我怎麼看不懂。”旁邊的男孩子抓耳撓腮,顯然他剛剛走了個神,連這些字符怎麼念都沒記住。
美智子看向中也,中也揮揮手道:“你再好好教教他們,不懂的再來問我。”
中也其實也不指望就念了幾遍這孩子就真的懂了,再者,年幼時期忘性也是很大的……
於是這幫孩子每天總會來問個幾趟,久而久之,一傳十,十傳百,當中也反應過來的時候,他才發現,這三個孩子居然私下召集起了一幫小豆丁。
孩之王,啊不,羊之王課堂開課啦!
中也:“……”
他不是托兒所裡的幼教老師啊!自己的孩子自己領回家帶啊!!!
中原中也原本隻是在自家門口看看書寫寫作業,莫名其妙就變成了孩子們的導師,為了有個清淨的環境,他也變成了布置作業的角色。
有時候還得開解一下小孩子們的心理問題——
“外麵的人說泰子姐姐是‘夜叉修羅’,他們才是真正的大豬羅羅呢!”美智子氣鼓鼓地說,“泰子姐姐明明像中也老師一樣的好。”
小女孩的比喻句似乎還用得不是很熟練,她所說的‘外麵的人’是哪些,中也心中也有數,不敢叫囂到他頭上,卻隻敢在背地裡詆毀出麵‘收租’的泰子的人是哪一類,不言而喻了。
中也想了想小笠原泰子平時柔弱的模樣,怎麼會有這樣的說法呢?
果然,是因為他而連累了泰子他們也被妖魔化了吧……
而小女孩又接著說道:“那些連活著的掙紮也不願去做的人,活該墮化成擂缽街也不要的存在!”
聽到小女孩的話語,中原中也沒有第一時間去讚同、附和或反駁。他隻是有些驚愕,驚訝於這不像會是從三四歲小女孩口中說出的話語。
而在這一刻他明白了,很久以前小笠原泰子口中的那句“擂缽街人才懂擂缽街”是什麼意思。
他意識到了,分化篩選已經完成了,
“羊”最終會孕育成什麼呢?
他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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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原來現在這個年紀的小女孩就已經能說出這樣的話了。”當他和織田作在咖啡座相聚時聊起這件事情,織田作最先關注的居然是小女孩話中的哲思,甚至還拿出了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和筆,似是要記錄下來的樣子。
中也靠在座椅上,看著對麵的友人,他又有些煩躁地撓了撓頭說:“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我覺得,這就不該是這樣的小的孩子該說的……”
織田作之助點點頭,似乎理解了中也的想法,他墨藍的眸子平靜地看著中也,然後說出事實:“可這並不是‘你覺得’的事,不是嗎?”
是的,這是中也沒法反駁的,所以他憋著一股氣,來找織田作之助,然後作之助用他直白的話語,刺破了他的氣球。
中也一口氣咕咚了兩口咖啡,苦澀讓他皺眉。
織田作之助將嘴唇貼在咖啡杯邊上,想了想說:“不是那些寫‘父母教條’的書籍都那樣說嘛——先做好自己,孩子自然會模仿——或許你可以那樣做?”他給了一個不像是建議的建議。
“啊,作好表率,我知道了,”中也應著,仰頭看著咖啡廳精心裝潢的吊頂,“為人師表真的很不容易,作之助。”
中也這樣說著,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跟一個十四歲左右的少年,在咖啡廳聊著像是二三十歲父母輩才會去操心的話題。
“擔心孩子的成績,又擔憂孩子的品格。這是初為師長很正常的心理。”織田作之助寬慰他道。
“我沒有擔心!”中也矢口否認,又突然覺得沒聲好否認的。
織田作之助沉默片刻,就在中也打算換個話題和他聊聊的時候,他緩緩放下咖啡杯,開口道:“我打算離開橫濱一段時間了。”
中也猛地坐起,看向織田好一會,然後他聽到自己低沉的聲音:“是嗎?”
“嗯。”織田作之助輕輕點頭。
“多久回來?”
“不知道。”織田作之助很誠實地回答。
“也許是line裡你的咖喱頭像再亮起的時候?”中也似是開著輕快的玩笑。
“這樣說也沒錯。”織田作之助點頭微笑道。
就這樣,兩人在咖啡館告彆,這一場告彆沒有預兆,也很平靜。
這是時候織田作之助離開橫濱,也隻有一個原因了——洗白。
中原中也知曉,他們終有在見麵的時刻,也就無需過多悲戚。
他的友人,在踐行著自己的諾言與夢想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