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聽南並沒有立刻去薑詞那裡拿東西, 解決完嚴虎的事後,他回了一趟北城,原本以為三兩天就能解決的事情, 因為遇到點棘手情況,一直拖到四月底才算徹底解決。
事情解決完之後, 他原本想立刻動身回榕城,但又恰逢母親生日,不得不再多留幾天。
期間他和薑詞短暫地通過一次電話,不知道說什麼, 便問她劉芳那個案子判下來沒有。
薑詞在電話裡有些喜悅地和他分享,說:“判下來了,我們這場官司打得很成功, 不僅劉芳和嚴虎順利離婚, 兩個孩子的撫養權也爭下來了。”
沈聽南隔著電話,能感受到薑詞聲音裡的喜悅,像個天真的小姑娘。他心情也不自覺地被感染,笑了下,說:“不枉你這麼辛苦為她們母子三人奔波。”
薑詞那時候蜷縮在被窩裡, 聽著沈聽南的聲音,唇角不自覺地露出彎彎的笑, 忍不住和他分享更多的喜悅,說:“劉芳也找到工作了,前不久殘聯的工作人員打電話給我,講榕城有一家企業願意接收殘疾人, 而且都是手上工作不會太辛苦。我查過那家公司,是榕城本地的一家老牌企業,專做玩具出口貿易的, 雖然規模不是很大,但公司很講良心,給工人開的工資待遇都還不錯,而且五險一金都有,正常雙休,節假日也都有假,平時也是正常六點鐘下班,這樣一來,劉芳平時也有時間陪孩子。”
也許因為這是她和沈聽南共同經曆的事情,她一開口就忍不住和沈聽南說很多,但是說完又有點後悔,覺得自己話太多。
沈聽南耐心在聽,聽到薑詞忽然不說了,問道:“還有呢?她願意去嗎?”
薑詞聽沈聽南問她,又打開話匣子,說:“當然去呀,而且公司了解了她的情況,願意單獨給她配個單間的公寓,她可以帶著兩個孩子一起住進去。”
沈聽南“嗯”一聲,說:“挺好的,住的問題也解決了。”
薑詞微笑著點點頭,說:“嗯。”
講完劉芳的事,兩人忽然都不知道該再說點什麼,但誰都沒有先掛電話。
不知是不是因為那時已經太晚,夜裡靜悄悄的,兩人都不講話,但隔著聽筒,都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曖昧在這黑夜裡無限蔓延,沈聽南沉默了很久,忽然出聲,聲音低到有些撩人,“薑詞——”
薑詞聽見沈聽南叫她名字,她的心忽然不受控製地砰砰跳動,仿佛意識到他要說什麼,她下意識出聲打斷,說:“沈聽南,你的事情解決好了嗎?上次因為我沒能及時回去,是不是給你帶來很大的麻煩?”
沈聽南道:“沒有,是有點彆的事情。”
剛剛那瞬間,沈聽南確實很想表白,但被薑詞打斷後,又忽然意識到,隔著電話似乎不夠正式,索性也沒再說,隻是道:“月底我母親過生日,我恐怕要再過段時間才能回來。”
薑詞“嗯”一聲,開朗地說:“好呀。”
頓了下,又道:“祝你母親生日快樂。”
沈聽南忽然想起,“你也快過生日了吧?”
薑詞沒想到沈聽南還記得,微微笑了下,說:“還早呢,到五月去了。”
沈聽南道:“你生日前我肯定回來。”
薑詞能夠感受到沈聽南對她的感情,但她不敢回應,微微笑了下,說:“謝謝。”
跟著又道:“有點晚了沈聽南,我明天還要去法院立個案子,我先睡了。”
沈聽南“嗯”一聲,說:“睡吧,早點休息。”
這次通話過後,沈聽南和薑詞就沒再通過電話,沈聽南是想著等月底母親過完生日後回榕城直接去見薑詞,但沒想到四月的最後一天,居然在北城見到薑詞。
那晚是程靜嫻的生日,因為隻是小生日,並沒有大肆鋪張地慶祝,隻是一家人在時代天地樓上一間中餐廳簡單聚了一下。
吃飯的時候,程靜嫻又催起沈聽南的婚事,說:“你年紀也不小了,婚姻大事也是時候考慮了,前些年每次催你,你都拿工作忙來堵,這幾年公司發展也上了正軌,你就算再忙,談個戀愛的時間總有吧?之前本來想撮合你和欣然,你倒好,一句話把人家堵回去。”
她看著兒子,越發疑惑,問道:“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你倒是拿個標準出來,我平時也好幫你留意著。”
沈聽南早知道每次家裡聚餐免不了要被催婚,他懶怠地說:“您少管我這些事兒,就算是幫我了。”
程靜嫻聞言不由得皺眉,說:“你什麼意思?你這話說的,難不成我還拖你後腿了?”
沈聽南靠在椅背裡,看著他母親,說:“我沒這個意思,隻不過感情方麵的事情,我希望您彆插手,我喜歡誰跟誰在一起,我自己知道。”
程靜嫻不高興地看了沈聽南一眼,但也沒有再說什麼,一家人吃完飯已經是晚上八點半,乘電梯從樓上下來,程靜嫻還在同親戚說明天去畫展的事,電梯到了一層,門打開,就看到薑詞和朋友挽著手站在外麵,兩人正一邊聊天一邊等電梯。
電梯門打開,薑詞看到沈聽南的時候,臉上的笑容不由得有點僵住。
裴欣看到沈聽南,咦了一聲,正想打招呼,薑詞悄悄將她的胳膊挽緊一點,示意她不要出聲。
裴欣感覺到薑詞的暗示,正準備出口的招呼生生地咽回去,沒敢自作主張地出聲。
薑詞挽著裴欣往旁邊站了站,給程靜嫻她們一電梯的人讓路。
程靜嫻起初並沒有注意到薑詞,但沈聽南出了電梯,卻是徑直停在了薑詞麵前,看著她,問:“什麼時候來的?怎麼不跟我說一聲?”
薑詞見沈聽南跟她說話,隻好硬著頭皮回答,說:“我回來答辯。”
眼下馬上到五月份,確實是高校的答辯季,沈聽南問:“待多久?什麼時候回去?”
薑詞道:“不確定,答辯結束就走。”
她看到程靜嫻站在不遠處,微蹙著眉心,用探究的目光看著她和沈聽南,她不想和沈聽南多說,說:“我們要上樓買點東西,先走了。”
說完就立刻拉著裴欣進了電梯,抬手按了關門鍵。
沈聽南側過頭,隔著即將關上的電梯門看向薑詞。
而薑詞卻站到角落,很避嫌地沒再和沈聽南產生交集。
沈聽南看著電梯門合上,原地駐足了幾秒,過一會兒,才收回目光,重新跟上家裡人。
程靜嫻站在不遠處等他,等沈聽南走近,不悅地看著他,問道:“那是不是周芸的女兒?她母親不是你父親已經分手了嗎?你怎麼還和她有聯係?”
沈聽南朝他母親看一眼,反問一句,“我和她有聯係有什麼問題嗎?”
程靜嫻皺眉,說:“我早就跟你說過,離這種下層人遠一點,她母親就是靠男人上位的,保不準她也學了那些本事,你小心被她利用。”
沈聽南今天原本不想跟他母親起爭執,但聞言臉色也不由得冷下來,看著他母親,“您很了解她嗎?用這樣難聽的話形容她,你有沒有想過,人家也是個人,肉體凡胎不是銅牆鐵壁,您試想一下,這樣的話放在您自己身上是什麼感受?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從沈家得到一分一毫,反倒是我們,自以為高高在上,其實誰都比不上她。”
“聽南——”程靜嫻隱隱察覺到什麼,她驚訝地看著沈聽南,又想到他這陣子總往榕城跑,她忽然恍然大悟,不由得又驚又怒,“你喜歡上那個小丫頭了?沈聽南,你沒事吧你?北城的世家圈子裡有多少優秀的女孩子?誰比不上她?你居然讓個小丫頭片子勾得神魂顛倒?我說你最近怎麼長期待在榕城,原來是有人在那裡勾住你的魂了。”
她越說越氣,惱道:“我早就說過!那小姑娘跟她母親一樣,專會勾引男人,居然有本事把你這千年鐵樹也勾得開了花。”
沈聽南皺眉,不悅地盯住他母親,“您說話注意點,您既然知道我喜歡她,我不奢求您能像我喜歡她一樣喜歡她,但您至少尊重點,我不想再聽見這種話。”
程靜嫻越發生氣,瞪著沈聽南,“你是不是忘了今天是我生日?你居然為了個外人這麼跟我說話。”
沈聽南沉默地盯著他母親看了一會兒,最後說一句,“算了,我不想跟您吵,祝您生日快樂,我先走了。”
他說完,越過程靜嫻,徑直往外走去。
程靜嫻被氣得捂住胸口直喘氣,旁邊的親戚連忙上前安慰,“算了算了,聽南也是一時上頭,不是故意要忤逆你。”
程靜嫻氣道:“他要是跟那個小丫頭在一起,我倒是寧願他一輩子彆結婚。彆的人也就算了,那個薑詞什麼出身,他不是不知道,她母親靠男人撈錢,在深城一帶是出了名的,你讓我怎麼可能接受得了這種人的女兒。而且她母親以前還在酒吧賣過酒,誰知道有沒有做過坐台小姐,讓這種人的女兒進我們家門,彆把我們家族的臉都丟光了。”
親戚們攬著程靜嫻往外走,安撫道:“你先彆急,咱們回去再慢慢商量,實在不行就從那小姑娘下手,花點錢打發了算了。”
一行人說著話走遠,誰也沒有看到站在二樓欄杆邊的薑詞。
裴欣挽著薑詞的手,聽見這些話都為她難過,她側頭去看她,滿臉擔心,“小詞……”
薑詞望著程靜嫻走遠,收回目光,側頭朝著裴欣笑笑,說:“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要躲著沈聽南了?”
“小詞……”
薑詞很努力地露出個笑容,說:“我確實很喜歡沈聽南,但我們不會在一起。”
*
周芸在北城買了彆墅,房子早已經裝修好,特意給薑詞留了房間,但薑詞從未去住過。
這次回來答辯,薑詞也沒有告訴媽媽她回到北城,宿舍的床單被子還留在櫃子裡,她回宿舍把床單鋪好,被子統上就可以住下了。
晚上十點,她洗完澡坐在書桌前看她的答辯論文,裴欣從外麵買夜宵回來,走到薑詞麵前,看著她說:“小詞。”
薑詞抬頭看她,唇角彎彎的一個笑容,問:“怎麼了?”
裴欣有點為難,她知道薑詞不想再和沈聽南有什麼交集,但她剛剛回來的時候,在宿舍門口遇到沈聽南,沈聽南打薑詞電話打不通,讓她幫他叫人。
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開了口,說:“我剛剛在宿舍門口見到沈聽南了,他好像給你打電話一直打不通,讓我叫你出去一下。”
薑詞愣了下,望著裴欣問:“你跟他說我在宿舍的嗎?”
裴欣點下頭,愧疚地說:“我腦子抽了,他問我的時候我就下意識點了頭。”
薑詞見裴欣這樣自責,說:“沒事,反正我也應該要見見他的,一直躲著也不是辦法。”
她合上電腦,起身穿了件外套,拿上鑰匙出了門。
走到宿舍外麵,薑詞一眼就看到在對麵路邊等她的沈聽南。
四月底的北城已經有點溫暖了,沈聽南穿件白襯衫,黑色西褲,他長得英俊,又高大挺拔,即使站在夜色裡,薑詞也一眼看到他。
她是那樣地被他吸引,即使將他放在人群中,即使隔很遠,她也一定能一眼找到他。
她走到沈聽南麵前,裝作什麼事也沒發生地露出笑容,問:“你怎麼來了?”
沈聽南單手抄在褲兜,盯著她看,說:“電話沒帶身上?打你電話一直不接。”
薑詞看著沈聽南,問道:“你有給我打電話嗎?我一直在看論文,沒看手機。”
沈聽南深深看著薑詞,試圖從她眼裡看出點破綻,但她一臉認真,看起來不像撒謊。
他也就沒再多想,說:“沒什麼,就是問問你哪天回榕城,到時我過來接你,一起回。”
薑詞看著沈聽南,說:“不用了,你有事就先回去,不用等我,我現在還定不下時間呢。”
沈聽南道:“反正也沒什麼急事,時間定下來給我打電話。”
薑詞望著沈聽南,不自覺地抿了下唇。
她想讓沈聽南不要等她,可一時間找不出合適的借口。
沈聽南把手裡拎著的袋子給她,說:“彆熬太晚,早點睡。”
薑詞愣了下,接過沈聽南遞過來的袋子,她打開看,發現是廣林記的甜點。
之前她和沈聽南一起住的時候,她點過一家外賣店的奶黃糕,但吃下去有點膩人,就和沈聽南說起,她念大學的時候,最喜歡廣林記的糕點,每次去一趟市中心,都要買一些回來,有時做早餐有時做宵夜。
她看著袋子裡的糕點出了會兒神,抬頭看向沈聽南。
沈聽南看著她,說:“不是說喜歡這家的糕點嗎?我今晚在那邊吃飯,順便給你帶點過來。”
薑詞輕輕地彎了下唇,看著沈聽南,說:“謝謝。”
沈聽南道:“進去吧,我也還有事兒,先走了。”
薑詞點下頭,說:“好。”
沈聽南離開前,又叮囑她一句,“確定好回榕城的時間給我打電話,我好安排飛機。”
“好。”薑詞站在路邊,看著沈聽南背影走遠,看到他走到側門,拉開車門上車,車子開走以後,她也遲遲沒有收回目光。
直到車子開遠,再也看不見,她才終於收回視線,抱著沈聽南給她的東西,心事重重地慢慢地往宿舍走。
薑詞的答辯在五月八號進行,她並沒有告訴沈聽南她什麼時候回榕城,答辯結束以後,她就自己定張機票飛了回去。
而沈聽南不知道薑詞已經走了,他還在北城等她,直到那天給她打電話,電話是劉晏接的。
他聽到劉晏的聲音,微妙地挑了下眉,問:“薑詞呢?”
劉晏絲毫不知道自己闖禍,還高興地同沈聽南說話,說:“小詞去洗手間了,手機忘帶過去。”
沈聽南問:“在榕城?”
劉晏道:“是呀,今天小詞過生日呢,我們在皇朝唱歌。”
沈聽南確實能聽見電話那頭有人唱歌的聲音,他臉色多少沉了幾分,沉默了很久,問:“薑詞什麼時候回榕城的?”
劉晏回答說:“回來好一陣子了。她五月八號答辯完就回來了,有一個星期了吧。”
沈聽南“嗯”一聲,冷著臉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