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詞搖頭,說:“不隻是這個,外婆還和我說了很多你小時候的事,外婆說你小時候很喜歡小動物,但是救助的小狗被你媽媽擅自送了人,交白卷對抗父母卻被關了一個暑假的禁閉,家裡藤條打斷了好多根,你從那時候開始封閉內心,直到越來越多熱愛的東西被禁止被摧毀,你開始不再有熱愛的事物,對任何事情都淺嘗輒止,不願意再浪費時間和感情。”
“你漸漸成為你父母期待的樣子,背負著家族的重任,但是你的內心呢沈聽南,你那麼孤獨,為什麼從來不和我說?”
沈聽南抬手幫薑詞擦眼淚,他溫柔地看她,說:“外婆隻跟你說了這些嗎?她有沒有告訴你,在遇到你之後,我孤獨貧瘠的內心被溫暖和幸福填滿,我從前隻打算隨便地過完這一生,不太愛惜身體,也無所謂哪天會離開這個世界,但遇到你擁有你之後,我開始期待每一個明天,開始眷戀人間,開始愛惜身體,恨不得能長命百歲。你問我為什麼從來不和你說那些過去的事,是因為你在我身邊這件事,就已經治愈了我,和你在一起之後的每一天,我都不曾再感受過孤獨。”
“我唯一不曾和你坦白說過的是,我比你想象中更害怕失去你。”
薑詞忍不住掉眼淚,她靠進沈聽南懷裡,雙手牢牢地抱住他,同他許下承諾,“沈聽南,你永遠不會再失去我,我們會永遠在一起,一生一世白頭偕老。”
沈聽南抬手抱住薑詞,嗓音裡帶著笑,說:“你說的啊,我可記住了。”
薑詞重重點頭,“我說的,我保證。”
*
薑詞和沈聽南的婚禮定在了十一月十三號,婚禮的地點是薑詞決定的,就定在了榕城,沈聽南從六月底就開始籌備婚禮,包下了榕城最好的度假山莊,薑詞再三叮囑他不要鋪張浪費,但沈聽南仿佛把她的話當耳邊風,嘴巴上答應得好好的,等薑詞無意間在沈聽南書房看到婚禮賬單的時候,嚇得以為自己多數了一個零。
她拿著賬單去找沈聽南,沈聽南卻滿不在意,笑著把她摟進懷裡,說:“婚禮一輩子就一次,不算浪費。”
那時距離婚禮還剩下三天不到,薑詞跟沈聽南生氣也沒用,唯一欣慰的是,雖然花了很多錢,但婚禮場地真的很美,美得仿佛置身仙境。
而更令薑詞想不到的是,婚禮這天,沈聽南父母雙方的人居然都來了。除了沈聽南的母親還板著臉,曾經反對她和沈聽南在一起的長輩們居然也和樂融融,甚至還來房間看她,圍著她誇她漂亮。
薑詞穿著婚紗坐在床邊,好不習慣被這麼多人圍觀,沈晴居然誇她,“薑詞,你皮膚怎麼這麼好?你平時醫美嗎?”
她湊近薑詞看,“你這妝也太服帖了吧,一點毛孔都沒有。”
她湊得很近,薑詞有點不習慣,脖子下意識往後退了點,沈聽南從外麵進來時,就看到這一幕,他走過去,拎住沈晴的衣領,“你湊這麼近乾什麼?”
沈晴一向有點怕沈聽南,回頭看到沈聽南,乖乖喊了聲,“四哥。”
沈聽南“嗯”一聲,走到薑詞跟前,拉張椅子到薑詞旁邊坐,他朝圍在薑詞旁邊的沈家人看一眼,“你們不到外麵去,在這兒圍著小詞做什麼?”
沈聽南二嬸說:“聽南,過去的事都過去了,小詞現在都進門了,我們來看看新娘子也不行嗎?”
沈聽南懶怠地道:“不能,沒什麼事就出去吧。”
沈聽南二嬸噎了一下,長輩們一個個都麵露尷尬神色,薑詞也覺得這場麵有點尷尬,下意識拉了下沈聽南的手,沈聽南反手握住她,仍然沒什麼表情地看著他這些親戚,說:“你們來參加婚禮我可以歡迎,但過去的事我可沒說就這麼算了。”
沈聽南三嬸道:“聽南,人家小詞都不計較了。”
“道歉了嗎?”沈聽南直視她們,直接問一句。
長輩們原本想著過來跟薑詞說說話,就算緩和關係了,哪知道被沈聽南逼著道歉,一個個到底也是長輩,麵子上有點掛不住,訕訕地說:“算了,我們先到外麵去了。”
大家陸陸續續離開,房間總算清靜下來,薑詞看向沈聽南,說:“其實她們剛才跟我道歉了,你這樣逼她們,她們到底是長輩,麵子上有點掛不住的。”
沈聽南道:“不用理她們。”
他握著薑詞的手,說:“外麵有點冷,你晚點再出來。”
薑詞輕嗯一聲,說:“知道。”
她笑著看沈聽南,說:“不過你怎麼進來了?不用在外麵招呼客人嗎?”
沈聽南道:“宋眠眠說我家裡人全圍在你這裡,我不放心,進來看看。”
薑詞笑道:“沒什麼,她們來跟我道歉的,還誇我漂亮。”
沈聽南笑,也有些著迷地看著薑詞,說:“確實很漂亮,迷得我都不想出去了。”
薑詞笑道:“你還是快出去吧,新郎不在外麵招呼客人,跑我這兒來,一會兒外婆過來看到,要罵你沒有規矩了。”
沈聽南低笑了聲,握著薑詞的手看她,拇指指腹溫柔地摩挲她手背,真有點不想出去了。
薑詞見沈聽南盯著她看,湊過去輕輕地親他一下,笑看向他,“滿意了吧?”
沈聽南被薑詞逗笑,說:“勉強吧。”
又逗她,“再親一下。”
薑詞笑,催他走,“快走吧你,彆得寸進尺。”
沈聽南沒忍住笑,總算從椅子上起身,拉著薑詞的手還沒放開,叮囑她,“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我就在樓下花園裡。”
薑詞嗯一聲,說:“知道。”
沈聽南很不放心,又道:“婚禮還有一會兒,餓了就自己吃點東西,彆硬撐。”
薑詞點頭,說:“知道了。”
她笑著推下沈聽南,說:“快走吧,我朋友們還要進來跟我說話呢。”
沈聽南笑著揉下她腦袋,“趕我啊?”
薑詞“誒”一聲,拉下沈聽南的手,“你彆亂碰我的頭發,很難做的。”
沈聽南笑,說:“知道了,走了。”
與此同時,樓下花園裡,周芸和程靜嫻第一次碰麵,程靜嫻仍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周芸挽著包,也同樣毫不示弱地站在她麵前,說:“我知道你一向看不上我,但我如今也不是那麼好欺負,我就小詞這麼一個女兒,彆以為她沒有娘家人撐腰,你以後再敢欺負她一下,我一定會十倍奉還。”
程靜嫻冷冷看了眼周芸。
周芸道:“還有,小詞的陪嫁我一樣沒少準備,算不上高攀你們家,彆以為有幾個錢就是人上人了,如果不是因為聽南真的愛小詞,我也不會讓她嫁進你們這種家庭。”
程靜嫻冷笑聲,說:“你陪嫁了多少,沈聽南的聘禮又是多少?隻怕你陪嫁的東西,加起來都抵不上薑詞脖子戴的那根項鏈。”
周芸坦然地道:“那是聽南對小詞的愛意,跟你似乎也沒什麼關係。”
“你……”
“好了好了,今天大喜的日子。”沈聽南舅舅在旁邊打圓場,同周芸說:“不管怎麼樣,以後大家都是親戚,其實這些日子我們大家也都反省了很多,也知道當初對小詞太過分,一直也很想當麵向她道個歉,今天也是特意來參加兩個孩子的婚禮。不如大家握手言和,以後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周芸道:“彆的就算了,隻希望你們以後能對小詞好點,彆以為她沒有娘家人撐腰。”
“是是是。”程境凱到底是官場上的人,行事說話都比較顧全大局。
周芸嗯一聲,沒再說彆的,轉身離開。
十點半的時候,薑詞到樓下花園拍外景,她先和朋友們拍,沈聽南抄兜在不遠處看,他整顆心都落在薑詞身上,完全看不到其他人。
等薑詞和朋友們拍完外景,就輪到和沈聽南拍,十一月的榕城,室外已經有些冷,沈聽南怕薑詞在外麵待太久感冒,沒讓攝影師拍太久,就牽著薑詞進屋。
兩人剛走進大廳,程境凱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聽南,小詞,等等。”
沈聽南停下腳步,回頭看向他舅舅,問:“有事?”
程境凱走到麵前,看著薑詞,很認真地向她道歉,“小詞,以前的事,舅舅向你道歉,希望你能原諒我們當初對你做過的事。”
薑詞從來不願意把時間花在怨恨彆人的事情上,如果對方真心向她道歉,她也會真心接受,說:“沒關係,我接受您的道歉。”
程境凱道:“還有聽南的母親,她這些日子其實已經想了很多,也覺得當初對你太過分,隻是她要麵子,一時半會兒拉不下臉來,所以我也替她跟你道個歉,希望你不要怪她。”
薑詞點下頭,應道:“好。”
程境凱抬手拍下沈聽南的肩,看向他,“聽南,一家人之間還有隔夜仇嗎?你總不會真要一輩子不跟家裡來往了吧?”
沈聽南淡聲道:“再說吧。”
又道:“外麵冷,我先帶小詞進去了。”
*
薑詞和沈聽南的婚禮在中午十二點零八分正式舉行,這一場婚禮,進行到後麵宣誓的環節,曾經看不起薑詞,逼迫過她,欺負過她的人忽然全都沉默了,他們安靜地聽著,薑詞穿著潔白婚紗,漂亮得令人炫目,但她的婚禮自白卻幾乎令每個人都濕潤了雙眼。
她看著沈聽南,說:“沈聽南,在遇到你之前,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結婚。我生在一個支離破碎的家裡,媽媽離開我,爸爸也從沒有愛過我,在小時候很長的時間裡,我都很自我厭棄,覺得是不是自己不夠乖,為什麼爸爸媽媽都不愛我,我很長時間都生活在深深的恐懼裡,不敢奢望愛,也不敢奢望有人來救我,我隻希望能活下去。直到後來,爸爸過世了,奶奶把我接回家裡,我才慢慢被奶奶治愈。”
“我曾經以為,這個世上除了奶奶,不會再有人愛我,直到我遇見你,你看我的眼神永遠能讓我感到自己很珍貴,你是那樣堅定地愛我,堅定到讓我內心充滿了安全感,堅定到讓我深深地相信,即使天塌下來,即使全世界的人都不愛我,你也會永遠愛我。”
“沈聽南,我想告訴你,我也很愛很愛你,縱然這世界變化無常,我對你愛也永遠不會變。”
她握住沈聽南的手,微笑看他,說:“沈聽南,你的內心不會再孤獨貧瘠,你以後有我了,我會好好愛你,一輩子都在你身邊。”
沈聽南不擅長當著太多人講情話,他心中被溫暖和愛意占據,伸手將薑詞抱入懷中,他低頭在她耳邊輕聲道一句,“我愛你薑詞。”
薑詞抬手回抱住沈聽南,喜悅到眼含熱淚,她微笑嗯一聲,說:“我知道。”
她一直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