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蘇薇薇到了頂樓的法式餐廳。
白天這裡沒有紙醉金迷,也沒有那種曖昧的旖旎感,音樂舒緩,四處點綴著白邊粉心的米蘭達玫瑰。
她的相親對象盛時勉已經到了,正在點菜。他穿著落肩款白色連帽衛衣搭配灰色長褲,鬆垮垮地斜靠在皮椅裡,手指不耐地在菜單上敲著,渾身上下透著股混不吝的少爺氣。
蘇薇薇走近一些,聞到了他身上濃烈的香水味——經典的混世魔王渣男香。
她掩唇笑了下,這位少爺就差把“海王”兩個字刻在腦門上了。
盛時勉點完了菜,漫不經心將菜單合上推了出去,一抬眼,看到了蘇薇薇。
他也不起身迎她,就那麼懶洋洋地隔著桌子朝她遞了手來。
蘇薇薇掃了眼他滿是戒指的手,輕描淡寫地扯了幾張紙巾塞進他手裡。
盛時勉跟不上她的腦回路,眉毛跳了幾下,問:“你乾嘛?”
“你不是要紙巾嗎?”蘇薇薇睜著漂亮的眼睛望著他,眼神純淨又無辜。
“我……”他看著滿手的紙巾,想發作又沒有理由,一時有些語塞,“我是要跟你握手。”
“哦,這樣啊,”她自若地拉開椅背,在他的目光裡提著小裙子坐進去,笑了一聲,“我的禮儀課老師告訴過我,一方站著時,另一方如果想要握手必須得站起來。”
她說話聲音溫溫柔柔的,不是那種膩人的嗲,更像是自帶著一層清脆的甜桃濾鏡。
饒是盛時勉這種閱女無數的浪子,都忍不住反思了下。
他剛剛好像是有點不太禮貌。
“那再握一下?”他也不知道乾嘛要多問一句。
“不用,”蘇薇薇放好了小皮包,將耳畔的長發往後撥了撥,“我記得我們是小學同學。”
他倆是同學,不過是那種她一年級就把他揍得滿世界哭的那種同學。
來這裡之前,盛時勉還是對這位南城小青蟹有著生理性抵觸的,小時候的蘇薇薇簡直就是他的童年噩夢。
但這會兒,才和她說了幾句話,他的想法就跟著她的顏值跑了。
長這麼漂亮,厲害點怎麼了?
“也是,咱倆熟,用不著。”他的視線若有似無地掃過她耳邊閃著光的流蘇發夾,眼珠一轉,笑了起來,“還是蘇小姐考慮得周到穩妥。”
蘇薇薇沒接這句,掀開手邊的一瓶海鹽薄荷氣泡水,緩緩地往杯子裡倒。藍瑩瑩的水波,襯著她的手背白得似一方和田玉。
這時,長廊儘頭響起一串輕緩而細碎的高跟鞋聲。
盛時勉撩起眉毛看了會兒熱鬨,低聲戲謔道:“嗬,這可真是奇了,賀總竟然帶女朋友來這裡吃飯,隻是……這女朋友的年齡似乎有點長啊。”
蘇薇薇聞言,指尖一抖,手裡的玻璃瓶口沒壓住,細小的泡泡濺出來一些,擠擠挨挨地堆積在蕾絲桌布上碎掉了。
等她回神再看,那裡隻剩下一小片潮濕印跡,連藍色也沒有。
不遠處的椅子響了一陣,蘇薇薇沒有明目張膽地看過去,隻用餘光瞥見賀亭川極為紳士地替女朋友拉開了椅子。
“還真是溫柔。”盛時勉倒了杯白葡萄酒轉了轉,似是輕嘲又似微諷刺地評論了一句。
溫柔?
蘇薇薇喜歡賀亭川的這幾年裡,看了許多關於他的新聞和采訪。她確定溫柔這個詞和賀亭川沒有一丁點關係,就像盛夏39℃的晚風吹不進的零下10℃寒夜。
賀亭川二十四歲接管財務岌岌可危的賀氏,僅用兩年時間挽大廈於將傾;二十七歲登上《時代》雜誌的封麵;同年,賀氏旗下扶植的多個分支公司先後上市,涉及影視、科技、遊戲、旅遊、新能源等多個領域。
外界對他的評價總不過兩個詞語:雷霆萬鈞和冷酷無情。
出於好奇,蘇薇薇又看了他一眼。
他們雖然距離得不遠,但受製於光線和角度,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隻能瞥見他一截線條冷硬的下頜骨。
落座後,他隨意解開了裁剪熨帖的西裝外套,露出了裡麵深咖色馬甲和白色立領襯衫,大約不是正式場合,他沒有打領帶,隻是在脖子點綴了條暗紋的絲巾,花樣不繁複,恰到好處地將他身上那抹矜貴內斂的氣質襯托到了極致。
有侍者遞來了菜單,他禮貌地接過去,遞給了對麵的女人。
那女人一邊點菜,一邊小聲抱怨著:“去裡麵吃不好嗎?這裡人多,吵,有些不自在。”
縱觀整個餐廳,除了賀亭川那桌就剩蘇薇薇這桌了,所以那位女士在說誰吵不言而喻。
平心而論,盛時勉剛和蘇薇薇說的幾句吐槽都很小聲,隔著桌子是不可能聽見的。
那句“吵,不自在”莫名激到了蘇薇薇的反骨,她忽然願意和對麵的盛時勉說話了。
兩人到底是同齡人,話題一個接著一個。
盛時勉笑得有些肆無忌憚。
蘇薇薇心想,這回算得上是真的吵人了,賀亭川倒是沒特意為美人換到裡麵去。蘇薇薇有些意外,卻又覺得這在意料之中。
賀亭川這種級彆的人物,除了他自己,大概沒人能指使他去做什麼不願意做的事了。
想到這裡,蘇薇薇不自覺地彎唇笑了。那雙漂亮的狐狸眼裡,似盛著朝霞的融融光芒,又似籠著晚星的點點清輝,嬌俏而嫵媚。
對麵的盛時勉,直接看呆了。
他往前坐了坐,毫不吝嗇地讚揚:“蘇小姐笑起來的樣子可真漂亮,就像在發光。”
不知是不是蘇薇薇的錯覺,對麵桌上那道冷靜自持的身影,剛剛好像動了一下,似乎還往這邊投來一瞥。
她倒也沒去仔細研究那些細節。
雖然她喜歡他,但也清楚賀亭川並不在她的選擇列表裡。他從一開始就是最不可能的那個,況且現在,他還有了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