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相惜 哪怕口袋隻剩下最後一顆糖。(2 / 2)

在夏夜熙攘之前 浮瑾 13708 字 2024-03-21

……他是怎麼做到每一句話都意想不到的。

謝屹忱:“改成五十分鐘電話勉強也行。”

他還挺不樂意。

寧歲無言幾秒,另起爐灶:“所以,到底什麼才是解決問題最有效的方式?”

謝屹忱笑:“想知道?”

寧歲不知道他這關子要賣到什麼時候,簡直花樣百出,但還是忍了忍:“嗯嗯,對的。”

謝屹忱這才玩味道:“我聽說清大和京大最近搞了個可降解垃圾桶的合作項目,算是做慈善,可以免費在上麵刻字,一種款式會做大概五十桶吧。”

他笑了笑,語氣很壞:“你讓你室友把她前男友的名字刻上去,多申請幾次,爭取讓他走遍北京的大街小巷。”

“……”

然後讓所有人往他身上倒垃圾是嗎。

寧歲愣了一下,簡直想拍手叫絕——妙得狠,甚至比她那個蟑螂的方法還便宜一塊五啊。

梁馨月幾個人還在底下嘰嘰喳喳的數落方穆焯的不是,她聽了一耳朵,翻了個身,剛才那個感興趣的問題又閃回腦內。

因為怕吵到室友聊天,就誠懇地壓低聲音:“所以,你從來都沒用暴力解決過問題嗎?”

“也不是。”

“嗯?”

那頭頓了頓,才漫不經心道:“初中的時候打過架。”

雖然那個年紀乾什麼都很正常,但確實一下子有點想象不出他打架的模樣。

寧歲下意識問:“為什麼?”

“……”

那頭似乎沉默了片刻。

彆說是寧歲,其實謝屹忱自己都難以想象他還有過那麼一段當刺頭的時間。

可能是剛知道他爸媽的秘密,有點被刺激到,所以就開始擺爛。

也談不上自暴自棄,就是一時鑽死胡同了,心情不爽想要發泄。

那時他性格還不算很好,總是冷冷的,不愛說話也不喜歡解釋,就算不主動挑事兒,也會有人挑釁到他頭上,謝屹忱就沒跟他們客氣。

那時候隻知道用拳腳解決問題,反正他一個人住,渾身是傷回到家也沒人管,真出了事還有人兜著,謝屹忱一身的野勁,天不怕地不怕,連老師都很頭疼。

三言兩語說不清楚,謝屹忱簡扼道:“那段時間父母關係不好,走偏路吧。現在能用言語解決的問題,那時候就不肯服軟。”

那頭安靜著,他頓了頓,有些自嘲地道:“那時候脾氣不好,估計得罪挺多人的。放學路上老是有隔壁學校小混混抄家夥堵我,那當然跟他們打,反正我骨頭硬。”

寧歲忽然出聲:“謝屹忱,如果你不想說的話,不用勉強的。”

空氣安靜,少年眸光微頓,後麵的話頃刻沒在了喉間。

他垂下了頭,視線集中在木質桌麵上一條很細的裂紋,喉結上下緩慢滾動,有些微微地出神。

她似乎總是能注意到這種細節。

注意到他言語裡,自己都沒發現的那些細小罅隙。

謝屹忱盯著那處看了幾秒,唇角慢慢拉起,坦然地說:“知道了。”

“嗯。”寧歲自然接下,溫吞道,“那我也跟你說個我初中的事,很誇張,你一定想不到。”

——懸念拉滿。

就她這小膽,還能怎樣。

謝屹忱輕促笑了聲:“什麼。”

“我問我媽,能不能給我下跪。”

“?”

謝屹忱猝不及防地挑了下眉:“什麼?”

這確實是件在老虎屁股拔毛的大事,寧歲輕咳了聲:“不是,你彆誤會,我先解釋一下。”

事情是這樣的。

芳芳在她初中的時候脾氣就急,寧歲一度以為她是提早進入了更年期,後來發現,她這更年期貌似來了就沒走過。

所以寧歲每次考試都特彆心驚膽戰,生怕一個考得不好又挨她訓,久而久之,她就學會了在考試成績出來之前,先添油加醋給芳芳透露一下感覺自己沒考好什麼的,控製控製她的預期,提前預支一些怒火。

這樣等真的考試成績出來之後,不論是好是壞,都能夠軟著陸。

有一次她就如法炮製,誰知夏芳卉那天心情不好,逮著她罵了半天。

寧歲覺得自己這預期控製得有點過了,就試探著提醒,說不定成績出來,結果還不錯呢。

夏芳卉憤怒地揚言:“你要能考第一,我直接給你跪下!”

結果兩人都沒想到,後來寧歲真考了年級第一。

寧歲歎了口氣:“我當時確實是年少不更事,越想越覺得自己白挨罵了,回家就賤嗖嗖地問她能不能兌現諾言。”

謝屹忱笑得胸膛發震:“然後呢?”

芳芳也是有點子厚臉皮在身上的。

“……她說她沒講過這話。”

寧歲戴著耳機,都沒聽到底下梁馨月在叫她,直到床板被敲了敲才感覺到,在上鋪探了個頭出來:“怎麼啦?”

梁馨月和畢佳茜在下麵顯然手忙腳亂:“快快快,沁沁喝醉在這發酒瘋呢,快跟我們一起把她搞到衛生間裡再吐!”

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濃鬱的酒精氣味,俞沁坐在地上興奮道:“哪有生煎?快炫我嘴裡!”

“……”

-

劉昶回來的時候,謝屹忱正坐在桌前專注地瀏覽GitHub,一個開源代碼庫,各路能人開發者會分享在上麵程序代碼。

姚班是完全以實力說話的地方,最不缺的就是省狀元,但謝屹忱卻是劉昶覺得最佩服的幾個人之一。

先不說彆的,首先,他自製力很強。

清大軍訓比隔壁結束還早兩天,旁邊寢室的同學們這時候都在外麵嗨,謝屹忱卻定定心心在這研究感興趣的課題。

劉昶知道他爸媽有相關背景,人在這方麵也有天賦,說是天之驕子也不為過。但他不會像其他人一樣,隻因為怕彆人趕超自己,就遮掩自己的用功,試圖營造一種“我很輕鬆也能學得很好”的假象。

平常怎麼學,怎麼努力,謝屹忱都毫不在意地放在明麵上讓他們看到。而且無論彆人怎樣,他都能穩穩坐得住。

劉昶覺得這點就怪牛逼的。

謝屹忱沒注意他那深沉又複雜的凝視眼神,過了會兒手機鈴聲響了,他拿起來,徑直繞過劉昶,到陽台邊去接電話。

“……”

來電是他那敬愛的大媽。

秦淑芬這些天接了幾個讓她頭疼的案子。

這會兒估計又是找他訴苦來了。

果然,一接起來,那頭劈裡啪啦一頓輸出:“現在的豪門夫妻真是八百個心眼子,我這當事人在半夜睡著後被她老公偷拿了手機,以她的名義在微信上發送了願意承擔高額債務的承諾。”

“還有一個,我聽我同事說的,互相看不順眼,但因為財產利益捆綁太多,就是不離婚,看誰先把誰耗死。”

……

“你說他們這樣活著不累嗎?”

謝屹忱聽她叨叨已經習慣了,好整以暇道:“累不累隻有他們自己知道,也許人家就喜歡枕著金山銀山呢。”

秦淑芬說:“幸虧我們那個年代單純,沒這麼多花樣,我和你大伯也是經人介紹,根本沒想著簽什麼婚前協議。要是放到現在,誰敢這樣。”

這話有點一棍子把人打死。

謝屹忱懶散笑了下:“這東西得看感情深淺吧。”

秦淑芬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道:“阿忱,我有個問題不知道該不該問。”

謝屹忱:“你說。”

秦淑芬一直都覺得,謝鎮麟和邱若蘊這對夫妻的教育方式就是把阿忱當成大人平等對話,什麼事情都分析利弊和對錯,所以才養出他這樣成熟明理的性格。

這樣固然有好處,但有的時候,愛是不講道理的。

他們對待謝屹忱,很少有什麼把他當成孩子溫情嗬護的時刻——所有青春裡成長的陣痛,都是他自己一個人硬生生扛下來的。

初中的時候跟人打架打得渾身是傷,去醫院縫了六針,兩人到最後拆線的時候才去陪了一次。

秦淑芬幫他們公司處理過法務事情,雖然沒擺到明麵上,多少也看得出這倆夫妻的婚姻狀態。

“經曆過你父母的事,你會不會再也不相信這些了?”

謝屹忱氣息頓了下:“相信什麼,婚姻和愛情嗎?”

“嗯。”

外麵的夜色喧囂如晝,從高處俯瞰,紫荊操場亮著一排路燈,有零零星星幾個身影在恣意地夜跑。

風聲拂動,樹葉沙沙又富有生機輕響著,那一刻謝屹忱腦子裡沒有什麼特彆的具象,腦子裡卻驀然閃過幾句話。

——也許,曾經他的確是抱著不夠期待的態度。

但是後來,有人告訴了他新的答案。

那是還在當筆友時聊過的話題,關於愛情的觀點,謝屹忱記得那個說法勢不可擋地盤桓占據在他心頭,以至於後來一直清晰深刻地記到現在。

她說,我認為,真正的愛是熾熱的,誠懇的,不摻雜任何理性成分的。

是兩個靈魂的惺惺相惜,是無論榮辱都攜手並進,是認真笨拙地舔舐對方身上的傷口。

——哪怕口袋裡隻剩下最後一顆糖,我也想讓你嘗一嘗甜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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