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說,他需要一個狗頭軍師!
現在,狗頭軍師來了!
“阿兄全靠你了。”耶律梟一把握住了袁西的手臂,與他道:“阿弟好好想想,我等著。”
說罷,耶律梟便真的坐在袁西的麵前等,一副隻有袁西能救他於水深火熱之中的模樣。
耶律梟是真的相信袁西,畢竟袁西教的那些都很有用,成功的讓他獲得了不少沈落枝的喜愛呢。
看著耶律梟那雙堅定的綠眼眸,袁西隻覺得一股壓力直接從後腰上壓到頭頂上,壓的他頭皮發麻,但是卻又有了一種詭異的熟悉感。
他仿佛又回到了不久之前,跟他阿兄頭對頭的琢磨壞主意,倆人一起穿紅肚兜的鏗鏘歲月了!
阿兄啊!
袁西突然間門湧起了一股豪氣,他拍著耶律梟的胳膊,擲地有聲的說道:“包在我身上吧!之前那是我沒來,你不知道怎麼討好郡主,現在我來了,郡主肯定會原諒你的!”
耶律梟也握住了袁西的手臂。
一時之間門,兄弟友愛。
——
遠處的彎月和聽風瞧著他們倆的樣子,瞧的都擰起了眉頭,聽風問彎月:“他們在說什麼?”
聽風想不通,耶律梟一個金蠻首領,手底下有無數精兵,還能混出一個金烏城,這等能耐的人,跟袁西一個沒長腦子的小倌有什麼好說的。
彎月想起來她當初跟沈落枝一起瞧見的紅肚兜彈奏、不穿衣服舞劍的畫麵,不由得深深地閉上了眼。
彎月看不懂,但大為震撼。
總之,這個奇奇怪怪的隊伍,就這麼上路了。
若是聽風帶隊,他們隻會在西疆內一路迎著風沙、曬著烈日,頂著匪盜的刀,小心翼翼的抿著剩下的水,一路艱難險阻的走出西疆,但是若是讓耶律梟帶隊,那便不同了。
耶律梟是在西疆混了很多年,知道那處山頭能安穩入眠,知道那處地盤有匪盜橫行,知道某處有水源,甚至還能在林子裡逮來兩隻獵物,給沈落枝烤一些新鮮的獵物吃。
他硬是把這一條艱難險阻的路走成了“山野遊玩”,他總能在西疆貧瘠的地麵上找出各種有趣的東西。
有一日,西疆上下了一場雪。
西疆多雪,特彆是臨近隆冬,不下便罷了,一下便是好多日,下了雪,失了方向,便走不得了,若是迷失在風雪中,那是會死人的。
耶律梟便在西疆內找了一處小城。
大奉的邊疆太混亂了,有一部分城池甚至是一些行商建造而出的,不隸屬於任何國都,隻是一處聚集地,由這裡的行商說了算,進入或離開都要上繳一部分銀錢,進入城內後,也不允許爭執,若是偷竊犯事被抓,會有行商來殺。
這裡可沒有什麼律法可言,純粹是誰拳頭大誰說了算。
沈落枝又一次見識到了“行商”在西疆的重量,這群人簡直就是土霸王,竟然都能搞出一座城來。
怪不得他們都能跑到大奉城邦裡刺殺裴蘭燼。
他們入城,交了兩匹馬,換來了一個大院子,可以住一個月。
大院子內有數十間門房,擠一擠,所有人都能住下,待到熬過這個雪天,便能繼續上路。
值得一提的是,這城內住的不是床,而是一種叫“炕”的床具,直接用泥土壘成,壘在地麵上,可以燒上煤炭和木柴,在上麵鋪上席子,再鋪上綢緞做的棉被,一到冬日裡,將炕燒的滾熱,比地龍都熱。
這是沈落枝第一次睡炕——這炕還直接靠在窗旁邊,下雪的時候,可以直接將窗拉開,人也不起,泡上一壺滾熱的茶,用一些剛出籠的甜點,人還躺在暖烘烘的被窩裡,但細雪卻從窗外飄進來,落到茶盞上。
若是被風吹的寒,便用厚厚的棉被把整個人都裹起來,裹成一個棉粽子,遠遠地看外頭的景。
江南少雪,就算是偶爾落雪,也隻有那淺淺的一捧,還沒來得及細看,便融在了淺淺綠水間門,倒是這西疆,雪濃的讓人驚歎,像是要將天地間門的所有事務都埋了一樣,雪厚的地方能有半人高,把門都給堵上,簷外掛了好幾串冰溜子,陽光一曬,便顯出剔透的光。
這簡直是江南人一輩子都沒瞧見過的景色。
沈落枝觀雪的時候,瞧見幾個丫鬟湊在一起嘀嘀咕咕的玩兒雪,她們將雪球團成一個胖乎乎的貓,連須子都用細細的冰來擬作,分外可愛。
那群小丫鬟們玩兒著玩兒著便翻了臉,先是一個人拿起一團雪,打在了另一個人的臉上,場麵這便止不住了!一群人你打我,我打你,最後有兩個丫鬟一起全都滾到了雪裡麵去啦!
那雪太厚了,人一滾進去,連個影兒都瞧不見了,一群人嘰嘰喳喳的吵,沈落枝歪在窗邊,裹著厚被瞧她們玩兒。
小丫鬟們互相在雪堆裡麵撲騰,一個人沾了一身雪,便豁出去了,也不嫌冷,死活要將旁人一起拽下雪堆,大有一種誰都彆想活命的架勢。
這真是來西疆久了,一群姑娘們骨頭裡都帶了幾分野性,吱啦哇啦的打成一團,打著打著,還分出幫派來了,兩撥人打的風生水起,一起把人摁在雪堆裡,對方不討饒,便死不鬆手。
沈落枝歪在窗戶裡麵,看著她的丫鬟們歡笑尖叫著鬨,看著看著,正瞧見摘星紅著鼻頭,頂著一頭雪爬出來,看的沈落枝“噗嗤”一聲笑出聲來。
那群丫鬟們聽見動靜,就看見他們郡主笑眯眯的望著她們,道:“進來暖一暖,換身衣裳,若是著涼了,你們可就有的受了。”
摘星本是不覺得委屈的,打雪仗嘛,她也不是沒打彆人,但是她被打的太慘了,而且還被主子瞧見了,頓時垂著腦袋“啪嗒啪嗒”的開始掉眼淚,“嗚嗚嗚”的跑回到廂房內,跟沈落枝告狀。
旁的丫鬟們跟著一起換了衣服,進去之後也不甘示弱,一起告狀,一起吵架,沈落枝也不嫌她們煩,讓她們自己找地方坐,飲一碗熱茶湯,暖暖身子。
左右都是出生入死過的人,她待她們都是極好的,不跟她們擺架子,這群丫鬟們性子放開了,也湊在一起講話。
講著講著,就開始講起了外麵那群侍衛和那群金蠻人。
聽風帶著那群侍衛,跟那群金蠻人針鋒相對的,聽風不願意讓耶律梟接近沈落枝,而耶律梟總千方百計的來找沈落枝,聽風便天天守在沈落枝旁邊,防賊一樣防著。
但是大家共處一個屋簷下,又怎麼防得住呢?這幾日,就正好出了點桃色事件。
說是這兩日,一位丫鬟同時收到了一位侍衛,和一位金蠻人一起送禮,侍衛送了一塊玉佩,金蠻人送了一條玉石手鏈,引來了旁的一群丫鬟們調侃。
“這兩個男人,你是喜歡哪一個呢?”
“那金蠻人是如何瞧上你的?我看你們都沒說過話呢。”
“還是那侍衛吧,侍衛好歹還是大奉人呢!”
說著說著,還有人出壞主意:“兩個都喜歡,不若兩個都要好啦,受兩個妾室,日後有你好日子過。”
周遭一群人便全都吃吃的笑起來,言語間門全是暗示。
被調侃的那位丫鬟臉都紅了,垂著腦袋不言語,隻低頭喝茶湯。
沈落枝聽她們嘀嘀咕咕,轉頭看窗外落雪,臉上也多了幾分笑意。
人就是這樣奇怪的生物——之前他們畏金蠻人如虎,現在生活在一起之後,日日夜夜相對,竟也能互相接納挑剔了。
說話間門,她們又講起了一些旁的,說是瞧見這城內有賣小狼崽的,那是真狼崽,但還是在喝奶的時候,有人便多嘴問:“郡主可喜歡?回頭養一隻來玩兒。”
沈落枝倒是有點喜歡,她還未見過狼崽子呢,便道:“回頭買一隻吧。”
待到了晚間門,那群丫鬟們紛紛離開了沈落枝的廂房,沈落枝一人上炕睡覺前,還聽見有人敲窗戶。
她便走到窗前,向外一推。
她這院子,是由聽風和耶律梟一起派人守著的,這城內的旁人誰都彆想進來,能來敲她窗戶的隻有一個很討厭的人。
這個很討厭的人這段時間門跟袁西湊到了一起,兩個人天天弄出各種花樣來討沈落枝歡心,包括但不限於各種拙劣的邀寵手段,包括半夜爬窗。
說起來半夜爬窗,有那麼一回,耶律梟還被聽風給抓住了,聽風以為是賊,舉出刀來砍,砍到一半發現是耶律梟,頓時更氣了,新仇舊恨加起來,追著耶律梟砍了半夜。
想起來那些事兒,沈落枝的唇瓣都微微勾起,她走到窗邊,伸出手指,在半空中畫了一個圈後,輕輕地點了一下窗戶。
——
窗戶“嘎吱”一聲,緩緩被推開,屋外先飄進來的是風雪,細密的小雪打在沈落枝的臉上,她微微眯起眼眸,繼而左右尋找。
四周都沒人,她探身往窗下一瞧,下麵也沒人,反倒是屋簷上方傳來了點動靜,她抬起頭,便瞧見一隻手從上方伸下來——手上握了一隻小狼崽子。
小狼崽子特彆小,渾身純白,沒有一點雜毛,眼睛還沒睜開呢,四個爪子在風中顫抖。
“你藏在上麵乾什麼?”沈落枝先是一驚,後趕忙抓住了那不到人手掌大的小狼崽子,然後有些惱怒的道:“耶律梟,你偷聽我講話。”
“聽風不讓我見你,被他抓到很麻煩的。”屋簷上的人把手收回去,連個腦袋都不露出來一下,隻道:“未曾偷聽,是你那侍女與我的金蠻勇士提起的。”
好麼,還埋上暗棋了!
沈落枝衝頭頂瞪了一眼,繼而“啪嗒”一下把窗戶關上了。
屋簷上的人轉身就跑,跑了才幾個瞬息,聽風便帶人過來了。
留給聽風的,隻有一個空蕩蕩的屋簷,和一個緊閉著的窗戶。
聽風歎了口氣。
千防萬防,家賊難防啊!
——
屋內的沈落枝抱著小狼崽子回了炕上,把那小東西往被窩裡一揣,頗有些好奇的瞧著它。
簡直跟狗崽子一樣。
她伸出指尖逗弄它,小狼崽子嗚嗚的時候,窗外的北風似是都溫柔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