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句失禮的,當時擦肩而過的時候,時大姑娘覺得沈落枝恨不得騎在她的身上,一點都不想跟邢燕尋有牽扯。
結果邢燕尋還是摔了。
時大姑娘打了個激靈。
不是灼華郡主推的,但邢燕尋說是灼華郡主推的,那便是邢燕尋的問題。
時大姑娘意識到這一點之後,後背都涼下來了,漂亮的鼻尖上都浸上了冷汗。
她好似是卷入了什麼事件之中。
南康王府雖然勢大,但是南康王府是江南的南康王府,南康王遲早還是要離京的,可裴府就是京中人,她若是幫南康王府的人說話,那回頭裴府的人記恨她,該怎麼辦?
她若是不言語,不為沈落枝佐證...還有些良心不安。
而時大姑娘在心裡盤算這些的時候,一旁的裴二叔也開了口:“大郎,你胡說八道什麼!”
裴二叔先是看了一眼裴蘭燼,又看了一眼殿內,最後看了一眼沈落枝,見沈落枝麵色如常,他便道:“可有證據?”
裴蘭燼的臉色更難看了。
哪兒有什麼證據?就在花道之上,一個人突然推另一個人一把,除非是四周有人瞧見,但是哪兒能有什麼實證呢?
裴蘭燼便看向一旁的時大姑娘。
時大姑娘方才便說了,並非是沈落枝所推,但裴蘭燼不信。
邢燕尋怎麼會在子嗣這一條上騙他呢?那是他們共同的孩子啊!
誰願意失去自己孩子,隻為了陷害彆人呢?
所以定是這時大姑娘也被沈落枝給蒙蔽了,沈落枝一向聰慧,這時大姑娘較她差了很多,一時想錯看錯也很正常。
“何需證據!”裴蘭燼吼道:“公道自在人心!”
“什麼公道在你心裡?你心裡又有什麼樣的公道?公道公道,便是要眾人評說,才叫一句公道,你一個人的言行所想,算什麼公道?算什麼人心!”此刻,南康王正穿過長廊,沉著臉從一旁走上前來,他麵色肅然的望著自己以往最看重,最喜愛的年輕人,冷聲道:“既如此,你我二人去聖上麵前分明便是!叫聖上於你我,於我們兩家,給出一個公道!”
裴二叔悚然一驚。
裴氏這段時間才剛剛安生下來,裴府內之前怨聲載道,現在也是餘怒未消,隻是所有人都礙著這事兒不好談,所以沒發作罷了。
若是現在再鬨出來一出,怕是要出事,裴府內本就不是鋼板一塊,回頭裴蘭燼在南康王府這邊不管是吃虧還是得利,回了裴府都不好受。
更何況,裴蘭燼在南康王府這又能討到什麼好處?
南康王啊這可是!
彆看南康王在順德帝麵前溫和平緩,在南康王妃麵前伏低做小,但到了外人麵前,南康王可不容小覷。
裴府還真不一定打得過啊!
所以裴二叔立刻給裴蘭燼使眼色,想讓裴蘭燼壓下這一口氣,回頭再說,但是下一瞬,他便聽見裴蘭燼怒吼道:“那便去殿前一問!尋陛下一問!”
南康王也來火了,他冷笑道:“好,你我尋不出什麼證據,那便喚大理寺來,喚刑部來,喚九城兵馬司來,喚錦衣衛來!讓他們來查查看看,到底是不是沈落枝推了你的愛妻!”
南康王現在簡直後悔死了,他想抽死當初簽下這門婚事的自己,他當初在想什麼?竟然把這麼一個狼心狗肺的蠢東西立成了駙馬!
時大姑娘眼前一黑。
裴二叔眼前一黑。
沈落枝——沈落枝沒什麼表情,隻冷沉沉的站在原地,遠遠地望向了殿門內。
殿門雖然是半開的,但是卻瞧不見裡麵有什麼人,隻有黑壓壓的一片。
沈落枝見不到邢燕尋的人。
但這並不妨礙她推測邢燕尋的目的。
以前南康王妃教過沈落枝,一個人做事,一定是有因有果的,因是什麼,沈落枝現在還不清楚,但她已經清楚果了。
邢燕尋流產,並且把這件事情栽在了她身上,她隻要反駁了這個果,自然也就知道因了。
反駁這個果也很簡單,邢燕尋敢這麼鬨,顯然是不了解京中禦醫的厲害,之前那禦醫肯定是出於某種考量,沒有仔細查過邢燕尋,但一旦仔細查了,怕是連邢燕尋的月事日子、多少都能摸分明,更何況是一個流產。
所以沈落枝並不怕。
事情鬨得越大越好,她問心無愧,何須怕。
而且,她也很想知道,邢燕尋到底是出於什麼原因,發的這一場瘋。
她立於南康王身後,心中雖有憤懣,但也並不慌亂,她是灼華郡主,而這裡,也不是混亂無序的西疆,邢燕尋敢將臟水潑到她的身上,自然要遭受到她的報複。
有的時候,京城的風,比西疆的風更冷冽。
——
此時,耶律梟正在騎馬趕來的路上。
——
偏殿裡出了事,但群歡殿裡的宴會卻不能停下。
叫文武百官瞧熱鬨,那可就丟醜了,所以順德帝還照樣在群歡殿前殿留著,皇後倒是派了兩個掌事姑姑來,專門來處理這件事。
事是要處理分明的,但要偷偷處理,不能鬨到眾人皆知的地步。
這兩位掌事姑姑也是輕車熟路。
宮中女子多,順德帝又極愛女色,時常是一個月寵一個,下個月換人,每一次寵都是聖寵,但是寵了就忘,所以宮中不說佳麗三千,但幾百個女人是有的。
女人一多,各種麻煩衝突就也跟著多,所以宮內專門養了藥娘,給宮內的妃子們調理身子。
藥娘,顧名思義,便是女醫,專門查女子孕產一事,手段厲害的藥娘,據說還能徒手從女子身裡掏孩子呢。
等到藥娘來了,分辨分辨這位邢姑娘到底是什麼時候落的產,又是因什麼原因落的產便行了。
沈落枝並沒有等很久,宮內的藥娘都是隨時值班的,很快,便有藥娘進了邢燕尋所在的殿內。
要不了片刻,裡麵便傳來了一陣邢燕尋激烈反抗的聲音,她似是不想讓人查她,但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邢燕尋的個人意願已經不重要了。
她把這件事抬到了毫無轉換餘地的地步,那旁的人也隻能用更冷酷的手段來對付她,以此來證明自己的清白。
殿內的聲音越發激烈,邢燕尋似乎還喚了裴蘭燼,裴蘭燼站在殿外蹙眉駐足,猶豫著要不要進去。
殿前已經沒旁的人了——時大姑娘已經被沈落枝請走了。
沈落枝知道,她現在這件事就是一塊燙手石頭,連山芋都算不上,根本不能吃,除了燙手以外沒有任何用處,這位安平郡主之前不過是與她搭了幾句話,就遭到了這般事來,當真是委屈。
之前事情還沒鬨這麼大,還有解釋的餘地,所以沈落枝將人留下了,現在都已經要鬨到禦前了,沈落枝不想讓時大姑娘蹚渾水,後續如何,沈落枝也不想耽誤人家,便請了人家離開。
藥娘還在殿內探查,偏殿內的氣氛已經冷沉如水了。
南康王與沈落枝並肩而立,父女倆都不言語,一旁的裴二叔和裴蘭燼站在一起,時而低聲言語,就在這個時候,外麵的金吾衛稟告,說是一位公子前來了,有要物要獻上,與三位在花道上停留過姑娘有關。
沈落枝完全不知道是誰,裴蘭燼也不知曉——裴蘭燼現在心焦著呢,裡麵的兩個藥娘正在查邢燕尋,不知為何,花費時間甚久,進去都有兩刻鐘了,到現在還沒出來。
在場身份地位最高的是南康王,其次是兩位主審此事的掌事姑姑,與那兩位掌事姑姑對過目光之後,南康王便允了。
一旁的沈落枝聽的好奇——剛才知道邢燕尋滑胎了之後,便有宮女去花道上查過了,花道上乾淨整潔,什麼都沒有。
這回怎麼又有人竄出來,要獻上關於她們仨的什麼東西呢?
這個要獻東西的公子,知道這裡麵都要鬨成什麼樣了嗎?
一個個念頭在腦海中一一閃過,沈落枝便也耐心等著,看向了偏殿門口。
偏殿門口走進來了一個翩翩少年郎,眉目俊俏,顧盼生輝,瞧著十八歲左右,還尚未弱冠,好似是...太子太傅的嫡長子。
沈落枝想起來時大姑娘與她說過的話。
那位太子太傅的嫡長子進偏殿之後,先給南康王見禮,又給裴氏人見禮,最後給兩個姑姑見禮,一切禮都見完了之後,還偷偷瞄了一眼沈落枝。
隻一眼,這位少年郎便從耳朵根兒紅到了脖頸。
——
此時,耶律梟正在騎馬趕來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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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郎臉紅的模樣太過明顯,沈落枝隻能當做自己看不見。
旁人當看不見,南康王不能當看不見,他隻能硬咳嗽了兩聲,當做看不見,冷著臉問道:“這位公子,說是有物獻上,不知道是何物,又是如何被這位公子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