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其博格達的雪山之上, 長年累月覆蓋著皚皚的白雪。
西斯利亞就那樣年複一年,日複一日地看著這座雪山之上的人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倒也彆有一番滋味。
偶爾會有幾個長著尖尖耳朵的白皮精靈或是黑皮精靈送來他們領域範圍內的特產與人類分食。
又過了不知道多少歲月, 一個男孩子突然地出現在他的身邊,每天在他的神像旁訴說著趣事,偶爾也會帶來一些貢品隨意地擺放在神像前,但似乎覺得神像不會動也沒有嘴巴,他也會從盤子裡抓起瓜果就往嘴裡送。
不過他隻覺得這個小家夥十分呱噪, 畢竟他全知全能,把他所知的事再複述一遍也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不過男孩卻尤其喜歡與西斯利亞的神像待在一起,漸漸地,西斯利亞也逐漸習慣了男孩的陪伴。
他看著男孩一天長大,長成了青年, 眉眼綻開,豐神俊朗, 雪山之上常年不見日光,導致男孩的皮膚生的白皙如玉,倒跟個小姑娘似的。
然而雪山上的人類們生活卻逐漸困難起來。
新上任的精靈王們野心昭昭,接連撕毀了三族訂立的和平條約,都妄圖由自己統治整個昆其博格達。
雪山上的人類不得已也隻好推舉出了屬於他們的王,帶領他們反抗其他兩族的統治。
西斯利亞就那樣看著已長成青年的男孩榮登王座, 眼神堅定不移, 清澈無比。
那一天, 雪山之上的雪蓮花,綻放開了笑臉,開的漫山遍野, 似乎都在為青年送上祝福。
不知為何,就連西斯利亞自己,內心也是極度愉悅的。
更令他高興的是,青年迫不及待地來和他分享喜悅之情,青年的指尖如夏日三伏,搭上了神像的手掌,滾燙而熱烈,如同他的眼神。
“西斯利亞——”他的吐息飽含熱情,他的手順著神像的手臂,肩膀一路撫摸而上,最終停在臉頰之處,“我會贏得這場戰爭的勝利,為你奉上最高的榮耀,為你建造這世間最華美的宮殿,我將永遠陪在你身邊。”
那一刻,西斯利亞隻覺得心臟處一片柔軟,如果不是他的本體是一尊石像,他隻怕已經忍不住彎了彎嘴角。
青年站起了身,一甩白色的長袍,踏著日光遠去,背影逐漸消失不見。
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而又令人煎熬。
西斯利亞永遠記得青年身披戰甲,榮光回來的模樣,長袍被風吹的烈烈起舞,黑色的碎發有些長,隱隱遮住了眼尾,眼神中帶著些許疲憊,但在看到西斯利亞的神像之時,仿佛一瞬間就掃去了眼底的疲憊。
青年忍不住跨步上前,擁抱住了西斯利亞的神像,極儘溫柔,低聲細語:“我回來了,西斯利亞。”
西斯利亞默默地在心底回複著。
——歡迎回來。
青年最終贏得了勝利,但他清楚的知道,無論是人類和精靈都迫切的需要和平來繁衍生息,戰爭隻會帶來無儘的傷痛。
無論是人類還是精靈都不需要一個同樣的施暴者來統領他們,又或者說,是他自己過不了自己的那一關。
青年卸下戰袍,換上了一身白色的祭祀長袍,他的心願,不過是想終此一生,陪伴在西斯利亞身旁罷了。
不知多少個春秋冬夏,寒來暑往。
西斯利亞神像所在的房屋被一次次翻修,從破敗的茅草屋一直到初具雛形地白色宮殿,一磚一瓦皆是青年親手設計。
或許此時已經不能稱之為青年了,許是在西斯利亞都沒有注意到的時候,青年的鬢角處已染上了白絲,臉上爬滿了皺紋。
初春過後,積雪有了融化的跡象,迎著春風,西斯利亞又再見到了垂垂老矣的他,他被年輕人們簇擁攙扶著送來,他擺了擺手,示意年輕人們離開,讓他和西斯利亞單獨相處。
他拄著拐杖走近,濃重的喘息聲在這片寂靜的空間裡顯得格外清晰。
他緩緩走近,慢慢倚靠在西斯利亞神像的腿旁,低聲敘述著:“西斯利亞,從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為你著迷,如果你能化身成人類就好了,不,那也不好,那你一定會化身成一個絕頂美貌的男子,下輩子,下輩子吧,我一定成為一個美麗漂亮的女孩子,這樣我就可以嫁給你了……”聲音愈來愈小,伴隨著那一雙枯瘦如柴的手緩緩墜落,徹底湮滅。
——你的祈願,我收到了,我等你。
香燭嫋嫋,縱是再濃烈的哀思也不過在頃刻間就化為了泡影。
山中無歲月,世上已千年。
西斯利亞一直在半夢半醒之間看著昆其博格達發生著滄海桑田的變遷。
無論是人類還是精靈,總有人妄圖掌控整個昆其博格達,將所有族群拉入戰火,但他注定隻會功敗垂成。
戰爭與和平總是隨著時間的輪轉交替演變著。
又是一個春暖花開,冰雪消融的時刻到了,伴隨著嬰兒一聲嘹亮的啼哭,西斯利亞似有所感應地再度清醒過來。
——會是你嗎?
小小的嬰孩逐漸長大,五官長開,依稀可見那人的模樣,也不知到底是何種緣分,女孩的名字和那人有著一模一樣的名字,喬伊斯。
喬伊斯同樣喜歡在空閒地時候往西斯利亞這裡跑,帶著很多食物當作貢品,也同樣肆無忌憚地抓起食物就往嘴裡送。
看到這一幕的西斯利亞總是有著一種莫名懷念的感覺。
與當初不同的是,喬伊斯不再是昆其博格達雪山上的祭司了,祭司換成了一個看起來就十分無趣的中年男子。
他見不得喬伊斯不學無術整天到晚往西斯利亞神像這裡跑,他會把她捉小雞一樣地帶走,教她習武識字。
畢竟,人類與精靈族們之間的競爭愈來愈激烈,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再次打響。
時間總是流逝地格外迅速,平淡的日子結束在一個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