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戶川亂步的推理還在繼續。
“我不知道生命的價格是多少,但我能肯定,你消失的那些私產,絕不是用於支付這筆錢。”
上梨子禦酒呼吸一滯。
因為他全部說中了。
在從地獄中複生後,上梨子禦酒就開始了布局。
他用自己可調動的存款和【世紀饋禮】做了幾次交易。
比如凝痛露和止血劑,他把它們混在傷口和一些不容易被注意到的角落裡,營造出清理過的假象。
還有輔助催眠自身的藥物,應對審訊的抗性藥物等等。
最重要的是——讓青木卓一的長官派遣他負責此事的一個念頭。
隻有自小熟識的幼馴染,才能在上梨子禦酒擾亂測謊儀判斷的時候,關注的是他的身體。
這個在異能乾擾下營造出的天衣無縫的布局,幾乎沒有破綻。
也就是說,江戶川亂步是靠著對本身的絕對自信,以懷疑的假想為基點,做出了這份幾乎一比一還原現實的推理嗎?
上梨子禦酒仿佛端坐於宇宙末端,神明之王座下聆聽神諭。
他微微仰頭,卻眯起雙眼,因為眼前的這顆星……太過耀眼了。
但是——
那又怎麼樣呢?
紅發青年坐起身,他的傷已經完全好了。
無論是反複崩裂的傷口,還是長期藥物影響下的昏昏沉沉大腦,都沒留下一絲後遺,身體恢複到了最佳狀態。江戶川亂步站在病床邊,不知道他要做什麼。
上梨子禦酒抬手理順淩亂的發絲。
他聲音溫溫柔柔,不急不緩。
“這一切推斷的來由,都是你對自己推理的信任嗎?”
江戶川亂步遲疑了。
上梨子禦酒突然彎眸笑了,窗外的光灑下,照在他嫣紅一片的眼尾,眼下的淚痣更顯絕色。
“你在詐我嗎,亂步先生。”
江戶川亂步心中突然升起不妙的預感,垂在身側的手指微顫了一下。
不是因為上梨子禦酒這番像被逼到極限破罐子破摔的話,而是一種對危險即將到來的直覺。極少有人能給算無遺策的名偵探這種感覺,那是事態脫離掌控的第六感。
“凶案現場確實有除我和費奧多爾之外的第三人存在,你不會看不出來,隻不過是質疑我輕易供出的【影子】的真假。”他休息的非常好,身體和精神都極佳:“還有,單純的懷疑我,為什麼?”
江戶川亂步沒有說話,上梨子禦酒替他說出了自己的破綻。
“因為我和你交談時話題轉變的內容和時機,在卓一到門外後驟變,因為你看出卓一和我認識。”
“一切都太巧了。”
就是這份蜘蛛絲般脆弱的巧,騙過了一眾專業人士,也留下了懷疑的種子。
上梨子禦酒笑著看他,紅瑪瑙似的眼眸閃爍著細碎微光。
“但,名偵探先生,一個人想活著,有錯嗎?”
那不是人之本能,生之根本嗎?
江戶川亂步皺眉。
他搞不懂上梨子禦酒為何態度大變。
就算推理隻是假象,沒有現實向的證據能判刑。
但以江戶川亂步的威望,這番推理出世,也夠將本就在風口浪尖的上梨子禦酒推入深淵了。
他遠沒有他表現出的那麼風輕雲淡。
至少在兩分鐘之前,揭露他行徑的推理新鮮出爐的時候。
那麼發生了什麼,讓上梨子禦酒有恃無恐了起來?
「您的破局大禮包已發放」
「監測到您的心願為‘擁有一隻可以當作家人寵愛的貓’,為節省經費,係統決定將兩方禮包融合」
「首先,您要從花貓白貓橘貓中挑一隻蘇格蘭圓臉偵探貓,然後抓住它的前爪後爪或者尾巴,大喊一聲——撿到隻貓家人們,它想和我回家!」
江戶川亂步突然覺得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了一把,他看去,瞳孔一縮。
他看見病床下滾落的錄音筆,那是他在上梨子禦酒蘇醒前放的,地板反射著它工作進行時的紅光。餘光還撇到一架被折疊好的銀白眼鏡,一盒薄荷糖靜靜躺在地上。
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將錄音筆和眼鏡、糖盒撿了起來。
上梨子禦酒那張芙蓉麵在藍白病服和病房白牆下襯的森冷,他將失而複得的銀白眼鏡架在鼻梁上,瞬間多了股性冷淡的精英氣質,不容侵犯,至少不會再讓人覺得豔了。
江戶川亂步氣的張嘴,聲帶振動。
“喵嗚——”
他忿忿閉上三瓣嘴,把軟軟的貓叫咽回去。
上梨子禦酒扶穩眼鏡,看著蹲坐在地板上的貓,內心也相當震撼。
“這就是你說的破局大禮包?”
把那位驚才豔豔的天下第一名偵探變成貓?
不知是什麼品種,短臉圓眼,金黑交錯,一對黑色三角耳豎著,皮毛油光水滑,光看著就讓人一顆心融化,大腦宕機到隻剩可愛一詞,一雙翠綠的眼眸如同上等寶石,熠熠生輝。
「不是貓」係統糾正他:「是蘇格蘭圓臉胖雞……貓,您不養貓不是因為害怕貓科生物壽命短暫,討厭分離之苦嗎,這隻可是從壽元和可愛度都滿足您的愛好啊」
“……沒到窮途末路之時,果然不該為了出一時氣去賭。”上梨子禦酒覺得頭疼,他打開薄荷糖盒,往齒間填了兩顆,頭腦稍冷靜了些:“把江戶川亂步變成貓?不僅是美工,你們連策劃師都請不起嗎。”
猴子敲電腦都能敲出比這更漂亮的計劃吧?
「您就說bug除掉沒吧」係統乾脆利落:「還有,管美工什麼事」
上梨子禦酒掃了眼實而不華的係統麵板,僵硬的默認字體甚至連對稱和分粗細都做不到,選擇無視了那個愚蠢的美工問題,用舌尖抵著口腔中的薄荷糖:“他再也變不回來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