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對警察的挑釁,寓意著生生不息,從某種角度而言,這極具藝術性。
江戶川亂步奇怪的看他一眼:“你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黑發偵探停下腳步,轉身彎腰,一根手指抵上上梨子禦酒的胸膛:“我什麼時候說——1.0和2.0有關係,他們都是像小學生學習國文一樣在培訓班排排坐著學習殺人了?”
上梨子禦酒愣住。
不是嗎?
費奧多爾在幕後策劃了一切,教唆、煽動、蠱惑凶手,這不是既定的事實……
“哼哼。”江戶川亂步意味不明的怪笑兩聲,看上梨子禦酒的表情帶上憐愛:“虧我之前還覺得你了不起,結果在偵探方麵,你還差得遠嘛。”
他一個順滑的轉身,一塊塊曲奇餅在鐵盒裡乖乖摞著,然後向後擺擺手。
“那就寸步不離的跟好本名偵探吧,偵探小白飼主君。”
江戶川亂步走路的姿勢很悠閒,和他這個人一樣從容不迫,仿佛,不,世界上就是沒什麼事值得他費心去操勞,他做什麼事都應是輕鬆自在,洋洋得意的。
上梨子禦酒盯著那道背影,不知想了什麼。
“等等我,亂步先生。”
他追了上去。
*
因為提前打過招呼,花店員工家的門沒有上鎖,輕輕一推就開。
江戶川亂步率先進去了,上梨子禦酒站在門口,仰頭看門上的封條。
‘神奈川縣軍警察總部’
他默讀了一遍,眸中意味不明。
手已經摸出藏在側兜的鐵盒,輕搖幾下,一粒薄荷糖應聲倒在掌心。
“乾嘛呢?”江戶川亂步的聲音從屋裡傳來。
上梨子禦酒收回目光:“來了。”
他將糖填入口中,踩著玄關下擺放整齊的女士拖鞋旁的地板,走進公寓。
“花田靜子,女,二十歲,衝繩人,四年前高中輟學,和男友私奔來到橫濱,一年前她的男友因為車禍去世後,就一直單身,兩天前的下午死亡,同一時間,1.0被逮捕。”
屋子不大,一眼能望到頭,是間一居和室,采光很差,窗外是牆,空氣中漂浮著老式房屋的陳舊氣味,但收拾的很乾淨,窗台上擺了香薰,牆邊暖桌上放著修剪整齊的玫瑰。
隻是不知道是否是家中的靈得知了屋主去世,到處散發著一股令人打顫的陰寒。
“這裡太潮濕了吧。”
上梨子禦酒揮揮手,覺得身處這屋子裡,渾身都不自在。
他從小住在陽光明媚的大平層,家裡裝著空調,從沒來過這種地方。
“但是月租很便宜。”倒是江戶川亂步表現的更適應一些,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身為名偵探經常出入各種惡劣案發現場的原因:“很受外來的打工者,還有本地郵局也會租這當作員工宿舍。”
“……”
上梨子禦酒突然發現花瓶下壓著什麼,他將其抽出來,發現是兩張棒球比賽的門票,保存的很好,沒有折痕,而比賽開始的時間是昨天,它們已經過期了。
“花田靜子是棒球迷?”
“不是。”
江戶川亂步一把拉開壁櫥,除了疊得整齊被褥,還有滿滿一櫃子書。
《簡.愛》《百年孤獨》《安娜·卡列尼娜》《紅與黑》,都是些國外名著,還有名字陌生的著作,擺放的很整齊,從泛黃褶皺的書頁來看,它們是書店便宜出售的舊書。
花店同事說,花田靜子不追星,不愛打扮,也不逛街。
她的愛好是讀書,時常會打探誰家有想出售的書。
“那就是賣給曖昧對象的?”上梨子禦酒用舌尖卷起口中的薄荷糖,按在犬齒處,一個用力,糖碎了,融化在口腔中,隻留一團清涼爆開:“這個不便宜吧。”
以花店員工的薪資,要付半個月工資才行。
“不,是買給她男友的,她男友小林雄是資深棒球迷,所以她每年都會買兩張票,然後放過期。”
江戶川亂步從一堆書中隨手抽出一本,然後攤開,書頁裡,靜靜躺著一隻很新的書簽。
「這是我們分彆的第三百三十二天了,雄君,請原諒我,晚安」
硬卡紙的角落,有行圓珠筆寫的娟秀字跡,有幾個字還被淚水暈開了。
上梨子禦酒指尖摸上口袋中的薄荷糖盒,這次多倒了幾顆出來。聞言挑眉,一個文靜,貧窮,癡情,堅韌,熱愛生活的形象躍然出現在腦海中。
屋裡收拾的乾乾淨淨,沒有一點故去男友的元素。
結果是將他埋到最心愛的書中去了嗎?
“簡直像是小說中的女性,現實中很少有這麼純粹的孩子。”
江戶川亂步把一部分書搬出來,然後和掏零食一樣從壁櫥裡麵掏出個相框,上麵是一個臉蛋很小的纖細少女和一個格子衫男人的合照,是花田靜子和小林雄。
那個小林雄,至少有四十歲,而四年前的花田靜子才十六。
上梨子禦酒想起江戶川亂步說的:兩年前,花田靜子高中輟學,和男友私奔到橫濱。
他忍不住看了眼長相清秀的少女,她看著鏡頭,眼鏡很亮,抿唇笑的很羞澀,身上有年輕姑娘特有的魅力,讓人很難想通一個飽讀詩書的女性是怎麼相中這隻禿頭河童的。
“未必。”
江戶川亂步用手摸了摸書簽上被淚水暈開的地方,那恰好是‘請原諒我’。
“導致小林雄死亡的肇事司機是花田靜子的常客,哦,對了,她做過三年陪酒女。”
黑發偵探蹲在鋪散開的舊書中,仰頭看著紅發青年,唇角帶著淺淺的笑。
“很驚訝嗎?她的同事若是知道了這個消息,估計和你是一樣的反應,畢竟花田靜子平時表現出的人設就是為男友守節的癡情文學少女啊。”
在江戶川亂步口中,一個截然不同的花田靜子被勾勒出來。
最開始,這個衝繩姑娘確實單純,她就讀於一所普通高中,成績不好不壞,可能考不上大學,但是對甜美的戀愛和未來很憧憬,於是她被皮條客小林雄騙走了。
“這張照片估計是在衝繩拍的,因為來到橫濱後的花田靜子,再也不會露出這種笑容了。”
花田靜子被小林雄賣給了黑手黨的酒廊。
一個舉目無親的少女在那種地方,下場可想而知。
“……”上梨子禦酒看了眼暖桌上的玫瑰,一共六朵,簇擁在廉價的玻璃瓶裡,估計是花店淘汰的次品,品相不算好,但出奇的,長勢不錯:“她計劃殺了小林雄?”
「過去可以抹去,但未來無可避免」
這是寫在花田靜子屍體旁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