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梨子禦酒是在輕微窒息中醒來的。
胸口仿佛壓了一塊石頭, 還是軟綿綿的,絨絨的,撓的下巴發癢, 很大一塊, 壓在肋骨上, 幾乎喘不過氣, 它還散發著熱量,一起一伏的呼吸著。
壓著石頭的上半身悶出了汗, 什麼東西都沒蓋的下半身凍的難受。
“……”
腦海裡殘存的昨晚記憶有多天府之樂, 上梨子禦酒現在就有多難受。
他雙手將胸口的貓趕下來, 睜開眼睛, 入目的是漫天星河,美的不可方物。
當然——這不能掩蓋他睡前忘了拉帳篷的事實。
難怪這麼冷。
好在不是帳篷被偷了。
上梨子禦酒扶著太陽穴坐起來, 腦子回光返照一樣的清醒:“你彆告訴我你是推理出了我會不拉帳篷,所以灌我酒,就是為了要個會發熱的暖床, 亂步先生。”
被倉促趕下去, 睡眼朦朧的江戶川亂步變回人,跪坐在帳篷地上, 茫然一歪頭。
“好像……是這麼一回事?”
黑發偵探聲音含糊,帶著東倒西歪的醉意,因為他也喝了酒。
細軟的發絲被汗珠沾在臉側, 那張臉上突然張開一雙璀璨的綠。
“對!就是本名偵探推理出來的!現在超暖和欸!”
江戶川亂步一副很得意的樣子,撲過來抱住上梨子禦酒,哈哈大笑。
上梨子禦酒被酒氣和熱氣包圍,剛清醒一點的腦子又成了漿糊,不過好在骨子裡的可靠讓他一手扶著掛在自己肩上的江戶川亂步, 一邊搖搖晃晃的站起來去拉帳篷。
沒有如願躺下睡覺的江戶川亂步抱的更緊,不讓自己掉下去,但也算配合。
折騰了好半天,上梨子禦酒終於做好了保暖工作,向後一跌,昏睡過去。
江戶川亂步四仰八叉的趴在他身上,滿意的砸吧了下嘴。
*
這樣放肆的後果就是上梨子禦酒第二天起來渾身酸痛。
青年躺倒在與草地隻隔了薄薄一層的帳篷上,紅色發絲四散,像盛開的玫瑰,他睫毛輕顫,眼底帶著剛睡醒的水霧和迷離。身上則扒著一個睡的舒服的人。
“亂步先生。”他有點宿醉,臉頰泛紅:“你……起來。”
上梨子禦酒感覺自己快散架了。
這也難怪,畢竟是被人壓在硬地板上睡了一晚。
江戶川亂步哼唧兩聲,他沒睡夠,才不想挪身,隻勉強從青年沙啞的聲音裡聽出聽出一絲生命垂危,往邊上翻了個身,變成毛乎乎的一團貓,窩在那。
上梨子禦酒得以喘息,他強撐著直起身子,半眯著眼,扶著額頭看帳篷裡的情景。
外麵的天已經大亮,陽光從縫隙擠進來,灑在滾在角落的幾個空酒瓶上,混合著酒氣升騰。
總的來說就是——陳設混亂不堪,氣味一言難儘。
有些輕微潔癖的上梨子禦酒臉一下就黑了。
突然被拎起來的亂步貓:?
“飼主君,你乾什麼?”
“洗貓。”
上梨子禦酒的回答言簡意駭,他費勁起身拉開帳篷,用昨晚燒烤前就脫在外麵的外套裹住貓,然後抱在懷裡,朝野營區管理處走去。
那邊有更衣室和洗浴間。
皮毛最易沾染味道,亂步貓不僅是中短毛貓,還在封閉環境裡待了一夜,現在都醃入味了。
在江戶川亂步屢次懷疑他要把自己扔進垃圾桶時,終於到地方了。
上梨子禦酒打開淋浴頭,把臉盆裡的貓拎到水池裡。
被西裝外套搓磨的炸毛的亂步貓扭著頭,方向是角落。
他終於忍不住:“你老盯著垃圾筒乾什麼?”
江戶川亂步說出了自己的疑慮。
沒辦法,實在青年身上的嫌棄意味太重了。
這貓控竟然有一天會嫌棄貓!
上梨子禦酒把特意要來的嬰幼兒沐浴露在手心搓開,細膩的泡沫搓到亂步貓身上,用溫水輕輕衝洗:“那我應該把自己一起扔進去。”
畢竟他也挺臭的。
他動作輕柔,就算是真貓也不會應激,但亂步貓實在控製不住本能反應,覺得毛發吸飽了水太過沉重難受,迅速晃了晃身體,水花四濺。
上梨子禦酒抹了把臉上的水,無語的看著他。
亂步貓裝傻,用爪子戳浮在水麵的氣泡玩。
直到溫水再次落下,才敢轉過頭去看上梨子禦酒。
青年襯衫濕了大半,濕漉漉的貼著皮膚,近乎透明,他最早嫌熱,解開上麵的幾顆扣,晶瑩水珠順著白皙脖頸滑落,在鎖骨處聚攢出一小汪水窪。
他認真做事時沒多餘表情,完全公事公辦,眼鏡片上也沾了水,便被摘下來放到一邊了,平日會被眼鏡框架遮蓋住的淚痣又顯現出來,卻被麵上的冷意衝淡。
明明是雙含情眼,怎麼看起來那麼冷漠呢?
亂步貓配合的把爪子遞給他,順便從下水口挪開,讓泡沫下去。
然後在泡沫衝乾淨後,被毫不留情的扔到臉盆裡,腦門上蓋了張毛巾。
“自己擦去。”
上梨子禦酒終於想起他洗的是個人,用不著伺候全套。
亂步貓:?
等它用爪子把擋視線的毛巾弄下來,連盆帶貓都被扔在了洗浴室門外。
隔著一道門,傳來了淅淅瀝瀝的水聲。
亂步貓憤憤的撓了兩下門,控訴狠心的飼主。
*
等上梨子禦酒洗完自己出來,江戶川亂步已經變回人形,從衣服到頭發渾身乾燥,正盤腿坐在更衣室的長凳上看不知從哪翻出來的報紙。
他抬手擦著濕漉漉的頭發。
裹在腰間的浴巾連接著精瘦的腰身和兩條筆直修長的腿。
“這是今天的報紙?”
“前天的。”
江戶川亂步把報紙翻過來給他看,頭條上赫然寫著‘多個暴力團體發生衝突’的標題。
上梨子禦酒的視線在‘累計死亡二十五人’上掃過。
“裡麵有多少個首領?”
這些團體,都是‘債主’。
而且都是‘債務一筆勾銷’的債主。
“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