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女士茫然。
作為大劇院的經理,她一直有關注這起案子,但案子的哪處細節有小說家嗎?為什麼是英國?凶手製造這起案子是綁架一位英國小說家?
上梨子禦酒靈光一閃:“花田靜子?”
“對!”江戶川亂步給他一個孺子可教的眼神:“因為花田靜子的藏書在警察和我們之前,還有人翻過,那個人就是凶手2.0,拿走的書是你推理的寫有句子的手記。”
上梨子禦酒一時沒跟上他的思路。
模仿殺人的繼任者凶手從受害者那裡拿走案子所需工具?
江戶川亂步說:“飼主君,你是愛書的人,應該知道書豎著上下羅列時,因為書籍的寬度、材質和高度都不一樣,這麼放難免會碰出折角,但花田靜子為了藏住相框,日記,也礙於家中麵積狹小,除壁櫥外的空間太潮濕,隻能將書擺成裡外各一排,靠外的那排上下兩層的布局。”
上梨子禦酒第一反應是,不啊,花田靜子的書沒有上下排列,多的書不是擺在壁櫥第二層了嗎。第二反應是,江戶川亂步說的該不會是它們曾經被這麼排列過吧。
江戶川亂步點點頭:“我看見很多書上下角有小折角,而且數量又差不多能擺成一排,花田靜子又沒有反複閱讀的習慣,也就是說,她將書擺放好後,短時間就不會再碰。”
“我問了負責搜查的警察,他們把所有書拿出來後,又按照事前拍攝的照片將書擺成原樣,花田靜子沒有男朋友,尋常做客的朋友也不可能去改變藏書的擺放,那麼把原本該在外排第二層有折角的書放到壁櫥第二層的人,隻能是犯人。”
上梨子禦酒瞳孔一縮,突然想到1.0犯人的身份。
——早稻田大學語言係的畢業生。
那麼2.0,會不會也是某個名牌大學的高材生?
文科生珍愛書籍,看到摞在一起的書難免會不順眼。
所以事情的經過是2.0殺害花田靜子後,將壁櫥裡的書全部取出找東西,拿到想要的後,將一切恢複原貌時,順手把本該豎著摞在一起的書放到了第二層。
上梨子禦酒咽了口唾沫:“不愧是亂步先生。”
好可怕的洞察力。
“是異能!說出推理過程是為了照顧你們這些笨蛋。”江戶川亂步瞪他一眼,接著說:“至於英國小說家,你還記得花田靜子決心改變的那個契機嗎?”
上梨子禦酒點點頭:“記得。”
不過不是沒有頭緒嗎?
“如果那個契機真的存在,那所有的受害者都應該有那個‘放下曾經墮落’的契機,但那些受害者現實中確認沒有接觸,所以我讓網警查了她們在運營商網絡那留下的記錄。”
無論是刪除,還是無痕瀏覽,都不影響在運營商網絡那裡查詢到完整的記錄。
“網警找到了一個網頁臨時版的聊天室——雖然聊天內容無法複原,但可以肯定受害者們在死前都反複登陸過那個聊天室,還從裡麵得到了補償,情緒價值,或者物質,這是他們的共同點,也是篩選受害者是否滿足‘墮落’‘懺悔’‘惶惶不安’等條件的地方。”
“那個網站叫做‘five’,是英文中寬恕的意思,我想那應該是V的網上窩點。”
“這件事後麵還有小說家存在那就更簡單了,那些翻譯腔的句子不是凶手寫的,也不可能是費奧多爾寫的,花田靜子的藏書裡有很多是沒有任何一家出版社公開出版過的書籍,而且統一排在外麵,是新看過的,還是私印。”
如果這一切都屬實,那沒有出版過的作品中的語句在某個國家鬨的沸沸揚揚,寫作者一定會忍不住來看看吧。這樣又和‘綁架案’對上了。
上梨子禦酒深吸一口氣,覺得一切雲開見物。
“所以,2.0拿走的是畫像連環殺人案中的句子出處的書,而那書是‘five’聊天室為了得到花田靜子的信任,篩選合格受害者送給她的,更換凶手是因為1.0不受控,畫像連環殺人案是費奧多爾為釣魚製作的誘餌,釣的魚是寫出那些句子的英國小說家。”
“就是這麼回事。”江戶川亂步點頭,一副總算講明白了的樣子。
上梨子禦酒說:“這麼說,英國小說家今天會出現在世界劇院。”
2.0的預告殺人是為綁架製造的煙霧彈。
江川女士的表情很激動,因為她聽懂了案情,但下一秒,女人麵露難色。
“但今天這個時間段,劇場的外國人有三十多名,今天有兩個劇團在此演出,歐洲人長得都差不多,買票也不需要填寫國籍,想快速找到英國客人……廣播?”
世界劇場靠近租界,離港口也不遠,所以外籍客人很多。
江戶川亂步鄙夷:“會打草驚蛇。”
費奧多爾是嗅覺靈敏的老鼠,一點變數都能感知到。
上梨子禦酒說:“這個就不用麻煩江川小姐了。”
不過兩個場館,讓係統掃一圈就行了,它最擅長找人。
江戶川亂步不想再在門口耽誤時間,對上梨子禦酒說。
“那麼兵分兩路,我帶警察去抓2.0,你去找英國小說家,把事情告訴他,對方大概率是個很強的異能者,隻要有了警惕,費奧多爾的詭計就會瓦解冰消。”
名偵探先生漏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加油啊,飼主君,我等你的好消息。”
上梨子禦酒微微側過頭,避開他毫不懷疑的信任目光:“交給我吧。”
劇院大廳穹頂的水晶燈折射出彩光,兩人在此告彆,朝著不同的方向走去。
*
對於江戶川亂步來說,從形色各異的人群裡找到凶手,是比從貨架上找到藏有限定小卡片的乾脆麵還簡單的事情,心事重重的,穿著便於藏匿凶器的衣服的,形跡可疑的。
人們簡直將所作所為明明白白的頂在了頭上。
“假扮應聘者來遞簡曆,你知道這家劇院現在不招人嗎?”
江戶川亂步靠牆翻看著從凶手2.0身上搜到的書,另一邊,一個警察將同樣被搜出的匕首放進證物袋,這匕首和其他受害者身上的凶器一摸一樣。
“小雄建,京都大學語言係畢業生,國都出版社責任編輯,現以謀殺罪、涉嫌殺人罪、危害國家安全罪,參與恐怖活動罪將你逮捕。”警察正氣凜然的宣布著。
被控製住的年輕人身體卻一顫一顫的,他在笑,即便胳膊被反剪,肌肉和骨頭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也在刺耳的笑著,眼睛瞪得很大,滿麵紅光。
一個警察皺眉:“你在笑什麼?”
“笑他算無遺策的神。”江戶川亂步將手中書籍扔出,像飛鏢一樣不偏不倚砸在犯人額角,他疼的掙紮起來,兩邊警察一用力把人按在地上:“騙過了所有人。”
‘哢嚓’
正對著犯人的玻璃窗碎了,一顆子彈打在牆壁上,恰好是剛才他站立時頭部的位置。
“有狙擊手!”警察們大驚,躲到死角,有一個警銜比較高的拿出對講機:“狙擊點在世界劇院對麵的寫字樓天台,派人搜樓,封鎖路口!”
江戶川亂步不慌不忙,微笑著對上犯人怨毒的目光。
“抱歉打擾了你的以身殉義,但比起讓你去導致地獄交通堵塞,還是法院更需要你。”
犯人臉上的笑容在躲過子彈的一瞬間就轉化為恨意,他咬牙切齒:“你都知道什麼!”
“知道什麼嗎?”江戶川亂步單指點在嘴唇正中:“那有點多,你說的是你從‘five’的懺悔者變成處刑人的勵誌經曆,還是費儘心思發型發現自己隻是一隻釣魚的蝦……上的蝦須?”
他勾唇:“你隻知道被你頂替的1.0是讓舞台劇推向高潮的棄子,知道自己也是嗎?”
“大義無瑕!”犯人大聲喊道,就算被警察狼狽按著,身體也在不斷扭動,神情癲狂:“能成為大人偉大計劃的一環是他們的榮幸!也是我輩榮光!”
“哦,你知道啊。”江戶川亂步悻悻的一撇嘴:“好無聊。”
“巡查長。”一個小警察快步跑來:“第三演繹廳的客人全部消失了!”
江戶川亂步微微偏頭,額前一縷劉海垂在雙眼之間,他眯著眼看向又開始笑的犯人。
“原來如此……”
上梨子禦酒和那個英國小說家都在第三演繹廳吧。
一個失而複得,一個蓄謀已久?
犯人笑的前仰後合,他嘶啞的聲音猶如尖酸刻薄的魔鬼:“他不會回來了。”
“他會回來的。”江戶川亂步彎腰,一手扣住犯人下顎,另一隻手從他脖頸上撕下一層肉色的膠層,下麵赫然有個工作中的竊聽器,黑發偵探語氣平淡:“我還在這呢。”
以前的上梨子可能不會回來。
但現在的可不會。
江戶川亂步勾勾手指,讓一個小警察把身上背的包遞過來,然後拿出手機操作幾下,調出指甲劃黑板的音頻,開最大聲,把手機和竊聽器裝一起封好,扔到牆角。
“聯係你們局的鶴田警視,世界劇院,有個叫上梨子禦酒的人被困在異能案件中了,如果不快點派特工來救命,他可能會死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