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就讓醫生來給你檢查。”他語氣澀然。
萊爾暴怒:“去死啊你,從一開始就在那裡自顧自地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上趕著倒貼彆人,還是個beta,你賤不賤啊。”
“罵也罵不走,像塊牛皮糖一樣。”她臉色陰沉,眼神猙獰。
溫頓從來沒見過她這種樣子,即使是記憶裡他在病房裡惹怒她的時候,她也沒有像現在一樣失去理智。
她可以是怯懦的,狡猾的,也可以是憤怒的,但不管怎樣,在溫頓的記憶中,她總是遊刃有餘,輕易就能掌控全局。
這種完全失去控製的局麵,讓他也慌了神。
詭異的沉默在房間裡蔓延,跟著他一起進來的人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都安靜地閉緊嘴巴。
突然為首的那個醫生上前兩步,把正在震動的光腦送到他麵前:“是貝利亞博士。”
溫頓梗著腦袋,咬牙切齒地說:“滾。”
光腦震了一會兒,屏幕熄滅,然後又開始狂震,嗡嗡的響聲讓他一團漿糊的腦子更感麻痹,溫頓隻能從對方手裡接過,他眼神陰翳:“喂。”
屏幕那邊年長的beta臉色難看,背景一直在變換,聽見溫頓的聲音,張嘴就是斥責:“你把醫療隊弄到哪去了。”
“溫頓,他們不是陪你過家家的。”貝利亞臉色難看:“把你的定位發給我,我已經降落了,馬上就過來。”
“聽著,彆亂來。”貝利亞語氣嚴肅,帶著十足的警告意味。
“你已經不是小孩了,不要做讓自己後悔的錯事。”她話裡除了強硬的勸誡,還暗含一絲擔憂。
溫頓察覺到了,他猛地抬頭,視線在房間裡轉了一圈,從希瑞到萊爾,他用沉默抵抗著。
在貝利亞再一次發出警告之前,他輕聲說:“來不及了,已經做了的事,我不會後悔。”
沒有再給對方說話的機會,溫頓在貝利亞的怒視中,把通訊切斷。
“是誰把我的動向透露給她的?”他把光腦拋到那個醫生手裡,目光在這些人身上逡巡。
他們都低著頭,沉默的像紙紮的人一樣,一動不動。
溫頓脾氣暴躁,不順著他的心意辦事,可能會遭到他的報複,但是貝利亞才是這些人的直屬上司。
她手腕強硬,也沒人敢得罪她,萬一溫頓真的捅出什麼無法彌補的大簍子,他們也得跟著遭殃。
動一個omega會受到多嚴重的懲罰,他們不知道,但是如果他謀劃著生孩子的事真的成功了,那真的會無法挽回。
沒人說話。
“滾出去。”溫頓指著門,一群人無言地魚貫而出。
“把他也帶走。”他叫住走在後麵的兩個人,看向希瑞。
萊爾恢複了一些精神,冷眼看著他。
他察覺到她眸子裡的厭惡,看見她高高揚起的下巴,線條淩厲,無聲的抗拒像閃著寒光的刃,將他本來就慌亂不已的內心割開。
溫頓眼皮微垂,他靜靜地站在她旁邊,盯著她,率先打破沉默:“這也不是完全的壞事。”
“至少世界上還有我和你是一樣的存在。”
“彆說廢話了,你拚命挽回的樣子真的很可笑。”萊爾說:“我和你不一樣。”
她一個誤入ABO世界的靈魂,既不會對他們感到認同,也不會因為缺失了什麼而覺得痛苦。
她知道溫頓在乎什麼,很清楚他的軟肋。
語言化作雪亮的刀片,一片片地往他身上紮。
“這個世界上,畸形的隻有你一個。”她說:“你為什麼覺得我會認同你,認為我會成為你的同伴。”
“對不起。”他握緊拳頭,正因為他這些年過著躲躲藏藏的生活,此時才能對她感同身受。
“對不起……”萊爾諷笑,頓了一會兒,她忽然說:“你心裡真的有一絲悔意嗎?”
溫頓慌亂地看了她一眼,語氣平靜:“沒有,說實話,我甚至隻有慶幸。”
他甚至後悔,為什麼沒有早點發現她的秘密,隻有這種程度的畸形和殘疾,才能真正意義上成為他的夥伴。
這種認同感,在發現她身體的這種異常之後,達到頂峰。
“我這輩子,從來沒有這麼高興過。”
他肩膀微微顫抖,坐在床邊,雙手捂著眼睛,短暫的沉默後,他的眉頭展開。
溫頓說話時帶著哭腔,但不難聽出他語氣裡的輕鬆,他感受到手心微微的潮意,哽咽著說:“到了此時此刻,我才真正覺得自己在世上不是孤身一人。”
“我很抱歉。”溫頓說:“像我這樣的人渣,是不會因為你的痛苦而痛苦的。”
他隻會因為世上又有一個人沉入深淵而快樂,暴戾是本能,自私才是他的本性。
“我真的很高興,我會幫你保守秘密的。”
萊爾麵無表情地開著他:“你憑什麼覺得,世上隻有你知道我的秘密。”
“你覺得我會認同你嗎?”
她的態度不似他的預期,溫頓是真的茫然了:“還有誰知道嗎?”
他握緊拳頭,床單被他抓得皺成一團,差點將他的指甲弄斷,他說:“還有誰,我去殺了他。”
溫頓頸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手背上的血管也暴起。
“當然是我認可的同伴啊。”她笑著說:“你以為誰都像你這種垃圾一樣嗎?”
“我不承認你。”
“這世上隻有你是一個人。”好不容易才鬆弛下來的空氣,又重新緊繃起來。
萊爾又恢複成了他記憶中的樣子,她的慌亂和失控很短暫,又開始掌握主動權,溫頓不知道這樣是好是壞。
他俯身湊近她,眼神空洞:“你為什麼總是要這樣,傷害我你會覺得開心嗎。”
她看著天花板,並不看他。
溫頓把她的臉掰過來,正對著自己,但是她的眼神還是跑走,寧願看著空氣中的一粒塵,也不願意多施舍給他一眼。
“是誰先開始的?”萊爾反問:“是你硬要貼上來找罪受,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錯。”
“生下來就一副畸形的身體不是你的錯,但是如果連做人最基本的品德都沒有,你真的不配活在世上。”
溫頓死死盯著她:“你在乎嗎,你自己都沒有這些東西,卻要求彆人有。”
“如果你是我認可的同伴,我當然不在乎。”她邊說邊看向溫頓:“可惜你不是。”
溫頓的眼睛微微濕潤,他這才意識到,當她徹底的被自己所認同時,她說出來的話有多大的威力和影響。
“那你想讓我怎麼樣。”他扯著唇笑了:“給你跪下來嗎,趴在地上像狗一樣求你原諒?”
他是不懂感情,但是遵循情感做事是人的本能,他把椅子推到一邊,雙膝跪在地上,一邊笑一邊流淚:“你為什麼不能對我好一點。”
溫頓將她看進眼裡,他仔仔細細地看她,烏黑的長發泛著光澤,個子不高,身材纖細瘦弱,臉很漂亮但是黑眼圈沉重,看起來不太有精神,也沒什麼攻擊力的樣子。
但他總是疑心,她身上每一根骨頭都是由刀子化成的,隻要她想,隨時都能把人戳的滿身都是窟窿。
“你賤不賤啊。”萊爾也笑了:“你真的,彆這樣了,就算你今天跪死在這裡,也起不到任何作用。”
彆說同類之間的認同感,就連原諒這兩個字都沒人說得出來。
她長久地凝視著他,溫頓甚至不知道,他的人生從始至終就是一個謊言。
在這個世界,他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人。
“那你要我怎麼做。”他平靜地吼道,眼淚不自覺地流出來,將臉頰打濕。
“那些人也跟你一樣嗎?”溫頓問道,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氣,臉色暗到了極點。
突然,他眼睛裡迸出一道光,就像剛剛還在蒙塵的寶石,被人小心翼翼地擦乾淨了。
他撐著床沿站起來,走進浴室裡。
萊爾不知道他突然又發什麼瘋,她努力自己,想辦法把手往裡縮,用下巴去碰光腦。
還差一點。
沒有完全合上的浴室門後,傳來當啷一聲輕響,是刀子落地的聲音。
她聽見溫頓壓抑的痛苦叫聲。
那聲音持續了幾秒,被他如數吞進喉嚨裡,咽下去。
他走出來,裙擺被提到大腿根,雪白的裙子中間被鮮血染紅。
血液順著一路流淌到小腿,然後是腳踝,最終沒入地毯。
溫頓臉色蒼白,嘴唇因為痛苦一直在顫抖,他飄飄忽忽地走到萊爾旁邊,語氣悲慟卻輕如羽毛:“現在我和你一樣了嗎?”
沒有等到萊爾的回答,他話音裡帶著解脫喃喃道:“現在我和你一樣了。”
他看著她,兩粒藍色眼珠像寶石一樣閃閃生輝,好像終於又離她更近了一步。
萊爾盯著他的下身,被震懾到說不出話來,她看著溫頓,感覺自己的思緒飄到了很遠的地方。
外麵有人破門而入,貝利亞帶著一隊護衛進來。
她聞到濃重的血腥味,在發現溫頓的異狀後,臉色黑沉。
貝利亞走到溫頓旁邊,把快要站不穩的他扶住,然後看向萊爾,平靜的話音裡裹著雷霆般的震怒:“把她抓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