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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不是禦史大夫,而是傳說中的便宜爹??
劉越也愣了。
母後和他說過父皇回來了,他好像從沒當一回事。
不對啊,便宜爹竟然長了一張正氣十足的臉,這不是欺詐嗎?
他後退幾步,仰起肉肉的下巴,精致五官毫無遮掩地展露在劉邦眼皮子底下,便是見多識廣的皇帝都在心底感歎,好漂亮的娃娃!
才兩歲,口齒就這麼伶俐了。
感歎歸感歎,他隨即板起臉問:“你有什麼話想對父皇說?”
被親生兒子認作禦史大夫周昌,劉邦做夢都沒有想到。他差些氣了個倒仰,不過氣來的快,去的也快,心想不怪劉越,這小子睜眼後就沒見過他。
至於他為什麼會來椒房殿,還真和周昌有關係。
今早他一進長安城,禦史大夫便來覲見,君臣二人奏對半晌,離去前,周昌委婉勸諫了一句,皇子越的執弓禮還沒舉辦。小殿下乃皇後親生,家上胞弟,就算陛下不喜,也不能忽視至此啊!
這下劉邦恍然大悟,一拍腦袋,好像是有這麼個禮。
前線督戰忙,他給忘了。
當時周昌投過來的目光,難得讓劉邦的厚臉皮紅了紅。禦史大夫無奈,生怕皇帝認不出自家兒子,隻說:“臣……雖沒有見過殿下,但人人都道,殿下是宮中最漂亮的孩子,陛下一、一瞧就知曉了。”
乍聞此話,劉邦還有些不信,覺得周昌是在誇張。
娃娃嘛,繈褓裡頭都是可愛的,長大可就不一定了。如今他總算知道,周昌沒有誇張,完完全全就是寫實,瞧瞧,麵前的胖娃娃唇紅齒白,眼珠居然是黑灰色,正一眨不眨地望著他。
人人都有愛美之心,這話不假。劉邦來了興趣,想要逗劉越一逗,於是佯裝發怒,問幼子有什麼話對他說。
劉越:“……”
什麼話?
他想了半天,誠實地道:“沒有。”
又補了一句問好:“父皇安。”
然後邁著小胖腿走了。
走了……
劉邦眼睜睜看著劉越轉身,隻留給他一道圓乎的背影。
劉邦:?
.
劉越以為便宜爹是來找母後敘話的,結果並不是。
便宜爹長得出乎意料,行為也出乎意料,劉越用小腦瓜子想了想,最後得出一個結論,劉邦一定是閒的。
也是,整個長樂宮都屬於他,想去哪裡去哪裡,跳進掖池遊泳都行,不過在椒房殿站了一會兒,不值得大驚小怪!
胖娃娃遛夠了彎,發現辟陽侯已經告退,呂雉正在案後閱覽竹簡。
他探出腦袋,長長的眼睫眨了眨,然後吸氣,呼氣,肚皮終於變得不那麼滾圓。準備工作做好之後,劉越戰勝了門檻,奶音充滿催促的意味:“看一會兒就要休息,阿娘答應了我的。”
呂雉抬頭,上挑的眼尾漾開溫和。
“現在就休息。”她放下竹簡,朝劉越招了招手,“方才去哪裡玩了?”
母後作為他不想努力的依靠,首先的首先,絕不能對依靠撒謊。劉越知無不言,言無不儘,最後撲到呂雉懷裡,小臉蛋被衣襟壓得扁扁的:“我還見到了便……父皇。”
呂雉一頓,眼神瞬間淩厲起來。
嗓音卻依舊輕柔:“父皇可是來了椒房殿?都同越兒說了些什麼?”
劉越仰起頭:“我把父皇認成禦史大夫了。”
“……”呂雉沉默片刻,不知為何有些想笑,抱好自家的胖兒子,“你父皇和周昌的樣貌可大不相同。他來椒房殿,許是為了越兒的執弓禮。”
“執弓禮?”
“我原想讓審食其去永壽殿一趟,沒想到禦史大夫率先提起,阿娘得承他的情。”呂雉細細解釋著,“有了執弓禮,各家阿父才能把新生子介紹給高座親朋、天地四方,表明其尚武的誌向。”
民間如此,皇家也有所繼承,誰叫出身劉邦草莽,即便做了皇帝,也不忘豐沛鄉間的習俗。
執弓禮堪稱最為重要的一場宴席,象征皇子名分的確立,至於請多少賓客,完全取決於皇帝的意願,還有小皇子受不受寵了。
聽到“尚武”兩個字,胖娃娃耳朵一豎,有了絲絲緊張。
還好尚武不是練武,他又呼地鬆了口氣,在他不想努力的道路上,不該存在攔路虎。
隨即陷入沉思,原來這兩年,他居然是個沒上皇宮戶口的黑戶?
……
就在這時候,大長秋匆匆進來:“皇後,家上來給您問安了。”她走上前,在呂雉身旁耳語了幾句。
劉越隱約聽見“陛下”“奴婢”等詞,發現母後微微擰起了眉。
十五歲的少年抽條了許多,俊秀麵龐褪去稚氣,行止有禮,一舉一動皆是君子之風。劉盈踏入殿門,就見幼弟窩在母親懷中,情不自禁露出溫和的神色。
劉越扭頭一瞧,蹬蹬蹬地朝他走去,太子哥哥閉宮讀書,已經幾天沒來椒房殿了!
劉盈牽起幼弟的小胖手,繼而看向呂雉,抿抿唇:“母後。”
呂雉看著大兒子,心底有些沉。
盈兒愛讀書,卻不愛讀所有書,這些天在太子宮,看的都是儒與黃老,儒家最多,黃老其次,最不喜的便是嚴法。
都說暴秦滅於峻法苛政,可如今的漢律,哪一條不是繼承秦律呢?
她緩緩開口:“我聽說,太子宮來了個奴婢作威作福。”
沒想到這事傳入了母後的耳中,劉盈牽著劉越的手一緊:“……那奴婢是父皇賜給兒子的宦者。實在是盈的不是,惹來母後煩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