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一陣窒息的沉默。
劉越睜著圓圓的眼睛,把小木劍抱在胸前,終是遺憾地鼓起臉:“師傅,那我們還是學劍吧。”
學錘子強人所難,瞧韓師傅這幅模樣,又有誰能忍心呢?
韓信不知鬆口氣好還是憋口氣好,終於拾起他被打擊得七零八落的自信,半晌幽幽道:
“信多謝殿下寬容。”
瞧見全程的魯元公主:“…………”
她拉著有些看呆的張嫣,輕輕咳嗽一聲:“越兒。”
“姐姐!”劉越轉過身,胖臉蛋似發起光來,把小木劍塞到韓信手中,蹬蹬蹬地往姐姐的方向奔去。
許久不見的外甥女也來了,好像比自己還高上一點。胖娃娃軟軟地和張嫣打招呼,又問:“姐姐什麼時候回來的?”
魯元公主柔和地看著幼弟,俯身一抱……沒抱動。
她很快變得若無其事,秀麗麵龐之上,與母親三分像的淩厲消散得無影無蹤,笑盈盈道:“昨晚回的長安,為了給咱們越兒過生辰。”
沒想到越兒竟有如此本事,連淮陰侯都能降服。雖說此“降服”非彼“降服”,那也是聞所未聞,要讓百官看見,眼珠子都得脫出眶來!
見韓信朝她作揖,魯元公主避了開,頷首以示尊重。
幼弟師從韓信,雖是母後的安排,父皇竟也捏著鼻子認了,她震驚過後歡喜無限。韓信那是什麼人物,還有蕭何,地方官吏唯丞相馬首是瞻,越兒若是封王就國,治下哪裡會缺人手,憑借丞相學生的名號,必然一片坦途。
在宮中,魯元最在乎母後與兩個弟弟,眼見劉邦許久沒申飭劉盈,還真心地寵起劉越,她連笑容都明媚了幾分。揉揉劉越的胖臉蛋,她道:“嫣兒可想小舅舅了,小舅舅可能陪嫣兒玩上一玩?”
嗯,改日學武也不晚,今天先哄哄外甥女好了。
並不知道外甥女覬覦小肚子的劉越點點頭,轉身望向韓信,得到師傅許可的目光,彎起了灰黑色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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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殿下的生辰禮於椒房殿舉辦,本沒有多大的排場。按皇後的意思,找親近的人樂一樂就好,皇帝卻是大手一揮,不同意。
好不容易回來一趟,第一次參加臭小子的生辰,那必定得隆重幾分。何況隆重稱不上奢靡,如今的大漢,還支撐不起奢靡的宴席呢!
於是小宴成了家宴,相邀的人除了呂家、皇後的親妹夫舞陽侯樊噲,還有宮中所有的皇子。
除了遠在齊國的齊王劉肥,太子劉盈,趙王劉如意,皇四子劉恒,皇五子劉恢、皇六子劉友、皇七子劉長與皇八子劉建皆數到列;劉越年紀最小,其上有一溜的兄長。
談起七子劉長,本是受趙相貫高謀反牽連、被皇帝寵幸一次的趙姬獄中所生,辟陽侯審食其受人所托,為其向皇後求情。
放在平日,呂雉如何會理會劉邦的姬妾,卻因當時懷有暖寶寶劉越,終是允了審食其,隨意安排一個宮中住所,讓趙姬撫養劉長,劉邦聽聞很是滿意,還誇皇後識大體。
聽聞要給皇子越過生辰,各個宮殿不平靜了起來。
廣陽殿裡,薄夫人望著翻箱倒櫃的劉恒有些發愁。
恒兒翻便翻吧,嘴裡還念念有詞,這個不精致,那個不好看,小仙童不會喜歡。她哪裡不知道小仙童就是皇後生的小殿下,也正是上回,小殿下在大夏宮救了恒兒。
她才知道兒子被吃裡扒外的宮人欺負,讀書時連膳食都吃不飽!
薄夫人氣得渾身哆嗦,眼眶都紅了,更無比地感激劉越。若不是皇後體恤,讓她不必前去謝恩,她無論如何也要給皇後磕頭,拉著恒兒好好感謝小殿下。
隻是小仙童這個稱呼,恒兒可萬萬不能當著彆人的麵說,稱呼恩人怎能如此?
她憂心忡忡地叮囑:“恒兒,阿娘不能與你一道去,你需謹言慎行,不給母後添麻煩。”
“阿娘,我省得的。”劉恒撅著屁股找禮物,聞言抬起頭,眼睛晶亮地回答。
分彆這麼久了,他好想好想見到幼弟,同他傾訴感激,摸摸臉蛋肉就更好了。如今終於有了機會,簡直超越了他見到父皇的激動,劉恒仔細打腹稿,得洗刷自己在幼弟心中愛哭的印象才行!
上回真的太丟臉了。
薄夫人稍稍放下心,又問:“都翻這麼久了,決定送什麼禮物?”
劉恒抿抿唇,抑製心底的喜悅:“我在找玩具。幼弟喜歡玩兒,我把小時候的玩具都帶去,他喜歡哪個就挑哪個,阿娘覺得怎麼樣?”
第二天一早,劉恒穿上最為簇新的衣裳,捧著禮物往椒房殿去。椒房殿早已人聲鼎沸,他踮腳一看,慢慢膽怯了起來。
大長秋輕聲告訴呂雉:“皇後,劉恒殿下到了。”
呂雉正和舞陽侯夫人呂媭說話,聞言道:“迎他進來。盈兒去哪裡了?”
太子雖在太子宮讀書,每隔一日便會去往天祿閣,檢查幾個弟弟的學業。他對弟弟們友善,久而久之,其餘皇子也真心濡慕這個二哥,有太子在的地方,他們都會放鬆一些。
“家上去喚小殿下起床了,還沒出寢宮呢。”
呂雉頷首:“如此,你親自去迎,彆叫恒兒覺得不自在。”
“諾。”
呂媭聽完對話,若有所思,繼而悄悄對呂雉道:“我瞧著,姐姐性情平和了好多。”
“都是小懶蟲的功勞。”呂雉沒有否認,笑意拂上溫柔,“有越兒抱著你,一籮筐糟心事也不算什麼了。”
這一番話說的呂媭眼饞。她掩嘴道:“算起來,我這姨母抱得還沒有二哥頻繁呢。樊噲前日跟我抱怨,說長得嚇人怎麼了,刮掉胡須,誰還長得不俊了?”
呂雉失笑,轉頭望向人堆裡的舞陽侯,還真見他修剪了絡腮胡,顯露出粗獷的俊。
想起小兒子,心都變得柔軟,她道:“我去瞧瞧越兒醒了沒有。”
呂媭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怔愣之餘,眼眶有些熱。
姐姐一向剛毅,自從當上皇後,便再也不常笑。殺淮陰侯的手段人人震恐,可他們呂家人知道,姐姐從前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