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邦無奈,又有些動容。他長歎一聲,感慨著問:“我不去,又有誰能代我去?”
“您還有太子殿下。”戚夫人急急道,“太子快十六的年紀,已能獨當一麵了,將軍們都願意信服他,陛下何不派他出征?”
劉邦第一反應就是荒謬。
太子從來沒有上過戰場,更沒有指揮過軍隊,這不是開玩笑嗎??
他一怒,就想斥責戚夫人,瞧她哭得情真意切,怒火便漸漸消散,沉默半天,當真在心裡琢磨起來。
太子不懂軍陣不懂戰術,自有將軍們想辦法,做個坐鎮中軍的統帥就好,樊噲灌嬰他們都不是庸才。隻是盈兒坐鎮,萬一出了什麼差錯,被淮南王打得落花流水……
“有建成侯和舞陽侯大將軍在,陛下擔心什麼呢?”戚夫人柔聲道,“還有皇後,他們定然全心全意支持太子,淮南王很快就會潰敗。”
說著,她抑製不住沸騰的心。打贏了被猜忌,打輸了丟儲位,更有可能丟了命,不過三種結果而已,哪一種都有利於她的如意!
劉邦對此持懷疑態度,卻是沒有當場拒絕。
一個晌午過去,估摸著劉盈應當結束了讀書,他吩咐宦者:“請太子到永壽殿來。”
……
聽聞父皇問他願不願意平叛,劉盈怔愣許久,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淮南王英布的才能如何,世上無人不知,父皇就這麼想讓他上戰場嗎?!
這豈不是把士卒的生命當做兒戲。
他手腳冰涼,溫潤的神色蒙上悲哀,指節都快捏得發白。半晌,嘴唇微微蠕動:“盈從未領過兵,打過仗,並不適合成為統帥,還請父皇……收回成命。”
劉邦當即拉下了臉。
儘管他也認為太子不合適,可太子如此情態,叫他心底直竄上一股火氣,燒得人悶的慌。
他大罵道:“你是儲君,日後天下人都是你的責任。區區一個平叛,你就怕成這樣!那你給朕說說,除了出征還有其他的辦法嗎?”
空氣一片靜默,劉盈杵在原地,眼眶漸漸紅了起來。
“何不試試招安。”劉盈抬起頭,以前所未有地勇氣開口,“淮南王起兵,不正是因為父皇的緣故嗎?前有淮陰侯,後有故梁王,淮南王由此畏懼於您,正是不得已為之!”
“招安?不得已為之?”
劉邦怒極而笑:“好好好,倒是你爹我逼的他反。就該讓天下人好好看看,他們擁戴的太子是怎麼同情英布的,簡直不知所謂,太過荒唐!朕決議親征,明日就出兵去——”
他還欲說些什麼,今日當值的宦者已經在外頭轉悠很久了。
隨著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他實在焦急。眼見再不通報就來不及了,他終是拚著冒死的風險,在外高聲喊道:“陛下,梁王殿下和趙王殿下的伴讀打起來了!”
裡頭罵聲詭異地停了停。
沒記錯的話,如意今年十歲,伴讀一個七歲一個八歲,越兒和周亞夫好像打不過啊。
劉邦嘶了一聲:“是梁王自個和趙王伴讀打起來,還是梁王伴讀和趙王伴讀打起來?”
“先是兩位大王的伴讀起了口角,梁王殿下看不過眼,就拔劍……拔劍……”
劉邦穩不住了。
都拔劍了,誰輸誰贏還需要質疑嗎?憑天祿閣都是皇後安排的人,不會出人命了吧,要是死了兩個,他要怎麼給那倆伴讀的家族交代,這可不比踹戚坪哪。
臭小子千萬給朕留手!
他哪裡還管的上太子,火急火燎地奔向天祿閣,跑到一半才恍然地叫人駕車,看得宮道上灑掃的宮人呆呆丟了掃帚,這,這是陛下??
劉邦堪堪趕到的時候,發髻都散亂了許多。
誰知天祿閣靜悄悄的,想象中鮮血四濺的場麵並沒有出現,眾皇子安靜如雞,劉如意麵色鐵青地站在一邊。
趙王伴讀一個七歲,一個八歲,被迷你斬白蛇劍指著,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求饒:“大王饒命,大王饒命,都是小子的錯,小子不該在背後議論皇後!”
周亞夫替大王握著劍,劍尖一會兒掃掃這個,一會兒掃掃那個,包子臉一片肅殺。
劉越坐在高高的案桌上,灰黑色眼睛滿是冷意,剛準備伸出胖腿,瞥一眼自家伴讀,又默默地收了回去。
“你們該慶幸有亞夫在,否則不僅會歪了嘴巴,還會沒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