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中觸感白嫩嫩,軟乎乎,張良感覺到了久違的快樂。
他一臉雲淡風輕,實則埋怨呂釋之不懂事,如果一開始讓梁王殿下提出,他不就立馬同意了嗎??
真是個榆木疙瘩。
“商山有四位隱居的大賢,稱作東園公、綺裡季、夏黃公、甪裡先生,他們須發雪白,皆已年過八十。”張良溫聲道,“陛下仰慕他們的名望,卻是求而不得,若皇後能將他們請出,陛下或許能夠改變主意。”
此外,陛下邀四人出仕這件事,也隻有他知曉。
以皇後的手段,太子的仁義,他毫不懷疑四位大賢能否被請出。抱著懷中的胖娃娃,張良忽然覺得外麵的世界也不錯,宅家宅膩了,不如出去瞧瞧?
讓陳平得意這麼多年,是時候哭一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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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成侯與小外甥入留侯府的事,有皇後遮蓋,一丁點也沒有傳進永壽殿皇帝的耳中。
曲逆侯覺得脖子一涼的時候,廢太子風波愈演愈烈,席卷了整個朝堂。
上諫劉邦的奏疏或委婉或剛直,全都是一句話,趙王年幼且是庶出,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劉邦沒有接納建議,而是展現出前所未有的決心。
先是戚氏全族被遷往代地,不論是在京的縉陽君一家,還是戚夫人遠在定陶的族親,一個不落地被打包走了,並下達一道詔令,命他們五十年內不得歸京!
此詔不亞於晴天霹靂,戚夫人暈倒在了寢宮,醒來後哭哭啼啼地央求陛下收回成命,劉邦雖然心疼,卻是置之不理。
他的目光接著落到呂家,準備剪除呂氏兵權,把韓信彭越兩個門神打包走的時候,禦史大夫周昌前來找他了。
“陛下。”周昌從前覲見,都是身穿布衣,從沒有那麼隆重的時候。
丞相蕭何被賜予“入殿不趨,讚拜不名,劍履上殿”的榮耀,禦史大夫周昌亦有“劍履上殿”之權,隻不過平日謙遜,從沒有使用過。
他腰間佩著一把劍,麵色肅然地道:“您若鐵了心要立趙王,為此打壓皇後,打壓為您打下半壁江山的周呂侯一族,那就殺了臣吧!”
說罷抽出佩劍,橫在自己的脖子上,大有劉邦不鬆口,他就自儘的架勢!
“……”劉邦隻覺腦袋暈了暈。
他扶住床沿,又急又氣地問:“汾陰侯,朕這般動作,豈不是為了劉氏子孫著想?盈兒仁弱……”
“沒有皇後,就無人壓得住功臣,無人穩得住陛下去後的江山。”周昌硬邦邦道,“萬世基業始於足下,您不知道嗎?您覺得太子仁弱,趙王豈不是什麼都不會的蠢貨,臣不想看到漢二世而亡!”
劉邦要被氣死了。
他伸出手,“你你你”了半天,臉色都變得青紫,恨不能吐出一口血來。
又有一股不敢相信,難以言喻的受傷。蕭何因為韓信之事,與皇後的聯係越發緊密,這就算了。周昌是最忠於他的忠臣,什麼時候竟也偏向了皇後,還為她如此說話!
想起“背叛”二字,他的心都絞痛起來,連帶著胸口還沒痊愈的箭傷,讓他差些昏厥過去。
終是好聲好氣地勸周昌收劍:“你走,朕再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
朝臣驟然發現,皇帝立趙王之勢好像緩了緩,不再那麼激烈了。
許是要衝淡劍拔弩張的氛圍,十天之後,劉邦大手一揮,於長樂宮舉辦宮宴,卻見太子劉盈的身後,站著四個他分外眼熟的老者。
正是他三請四請卻請不動的商山四皓。
劉邦翹著腿,仍舊嗬嗬地笑,坐直身體,問他們為何跟在太子身後啊?
四位老者回答:“太子寬仁,我們皆為暴秦所害,故而跟著太子。”
劉邦噢了一聲,說知道了。
卻是心口被插了一箭,子房……
商山四皓的存在,唯有他和留侯知道。子房萬事不管的性子,竟也願意幫助太子,為皇後出謀了嗎??
他哪裡在乎什麼賢者不賢者。子房是他的知己,他最最信任的友人,救他出了鴻門宴,謀劃的良策從來沒有錯過!
也是他心中的定海神針啊。
兵有韓信,謀有張良,他是不是錯了?
難不成如意真是一個扶不起的蠢貨?
劉邦紅潤的臉色慢慢轉白,沉默半晌,長長吐出一口氣,頓時心灰意冷起來。
這皇帝當得沒意思。
他和身側的戚夫人道:“朕已經拿皇後沒辦法了!你好好想想,怎麼在她的手下謀生吧。”
戚夫人渾身一顫,不可置信地問:“陛下?”
劉邦仍在心灰意冷,裝作沒聽見她的哀哭,拿戚夫人當空氣。
盈兒鎮不住他母後,日後該怎麼辦哪。
頭疼。
慢慢地,他看到了席間的梁王,埋著腦袋,嗷嗚嗷嗚吃得正歡。
他的眼睛慢慢亮了起來,霎那間靈光劃過,臭小子氣人歸氣人,他為什麼從沒有想到呢。
等等,他的大漢江山還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