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勃“唰”一下從車底冒出頭,樊噲驚呆了。
“樊兄,我們也是迫不得已。”陳平哀傷地歎息,把劉邦的密詔告知於他,“不如這樣,我先綁你回長安複命,隻要見到皇後,皇後焉能不救你?”
良久無人應答。
陳平扭頭一看,樊噲已然嗚嗚嗚地哭起來:“陛下啊,你怎能懷疑俺?你說過不殺俺的,你是俺的連襟啊——”
樊噲邊哭邊捶胸頓足,鼻涕眼淚糊了滿臉,七尺大漢哭得比路邊小孩都傷心。
陳平:“……”
他們耐心地陪著舞陽侯哭完,看樊噲把軍營的事務都交代下去,說陛下想念他了,俺得回京一趟,然後一臉視死如歸地回來:“綁我吧。”
陳平抽出一根繩子,慢悠悠地在他腰上繞了一圈。
好了。
樊噲腦袋冒出一個問號:“?”
低頭瞅了眼繩子,再抬頭瞅了眼陳平,樊噲真心實意地道:“我會在皇後麵前替曲逆侯美言。”
陳平心裡微喜,麵上雲淡風輕:“好說,好說。”如果能壓過張良那家夥就更好了。
周勃:“…………”
這就是聰明人的計策嗎?為什麼透出交易的肮臟,不喜讀書的絳侯有些看不懂了。
他們去的時候如烏龜走,回來的時候如蝸牛爬,趕了三天三夜的路,恰恰走完一半距離,繼而聽見一個大新聞——陛下駕崩,新帝登基,皇後成了皇太後。
這已經是數天前的舊新聞了。
陳平臉色大變,與周勃對視一眼,尚且來不及悲傷,便解開樊噲腰間的繩子,狂奔著趕回長安城。
他丞相的夢想近在眼前,此時此刻怎能不在宮中刷臉呢??
……
先帝駕崩三天,趙王劉如意入京戴孝,哭得口不能言,數次昏厥過去。
戚夫人同樣哀哭,卻是有著單獨一個小隔間,不與眾夫人待在一處,除了身形削瘦一些,皮膚粗糙一些,與從前並無區彆。
除此之外,先帝的身後事,隻等群臣與新帝商定諡號、英明君主才能擁有的廟號,於五月葬入長陵,再於各地立衣冠廟,讓香火綿延不絕。
如今哭靈結束,劉越即將搬進長信宮居住讀書,舞陽侯夫人呂媭坐在皇太後麵前,正無聲地流著淚。
“我才知道先帝發布了那樣一道密詔,那憨人還不知道有沒有命在,是不是腦袋落了地。”她哽咽道,“我兒還小,如何撐得起一個家,他年紀輕輕就要襲爵了嗎?”
呂雉揉揉眉心,想說樊噲定然還活著,想起劉邦崩前的回光返照,又有些不確定。
見姐姐這般,呂媭心都涼了。
陳平,周勃!她捂著胸口,隻覺氣都喘不過來,恰在此時,門外鑽出一個小腦袋。
近來央求韓師傅創造了一套瘦肚子劍法,劉越自覺很有效用。雖然韓師傅創造出來以後,黑著臉三天沒說話,隻勒令他不許傳出去,劉越還是恨不能親一親他。
糾結了兩天,還是算了。他的親親專屬母後,沒掉肉之前的肚子倒是可以給師傅摸一摸。
他抬腿,蹬地一下跨進門檻,動作十分輕盈,然後來到姨母麵前,軟軟地問她姨夫怎麼了。
呂媭一聽,當即摟住他心肝寶貝地喊,悲痛的情緒都淡了一淡。
她抹抹淚,看了眼太後,見她微微點頭,隻說你姨夫要死在曲逆侯和絳侯的刀下了。
哪知小外甥擲地有聲:“我陳師傅不是這樣的人!”
他怎麼會斷絕自己在朝堂卷卷卷的路呢。
話音落下一片寂靜,所有人都被梁王殿下的篤定驚呆了。
呂雉眉梢微揚,思慮著陳平似是極得越兒信任。
直至宦者的通報響起:“絳侯,舞陽侯與曲逆侯請求入宮,給太後陛下問安——”
呂雉一怔,笑了起來:“準。”
不知過了多久,呂媭堪堪回過神,懷疑自己聽錯了。
她抱住劉越,猛地親上外甥的臉蛋肉:“好大王,我這就叫你姨夫打個一百口大鐵鍋,每天換不重樣的鍋炒!”
急急踏入大殿,從天而降一百大鍋欠債的樊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