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寂靜半晌,他們用高山仰止的目光看向張不疑,這娃……不對,侍中官今年才幾歲,可真是英雄出少年。
不愧是留侯家的世子,老聰明老聰明了。
察覺到幾道熾熱的視線,張不疑驀然回神。
大王的疑問,他漸漸想明白了。麻草與破布都有共通之處,既如此,漁網是不是也可以?樹皮呢?
仿佛窺見了製造新事物的門徑,張不疑前所未有地興奮起來,深吸一口氣,想同劉越彙報他的思考。
繼而發現情況再也不受他的控製:“……”
劉越壓低奶音,威嚴地開口:“張侍中是不是天才?”
大匠們猛點頭:“是!”
他們連忙四散而去,或吩咐內侍尋麻草,或動手去挪水缸,或往竹林裡鋸木頭,不必催促就顯出積極之態,一片繁忙卻欣欣向榮的景象。
張不疑:“?”
……
與此同時,長樂宮,永巷。
監看戚夫人舂米的宮人來回走動著,麵容失去血色,漸漸化為青白。
她們對視一眼,有驚怒,有憤恨,更有說不出的恐懼慌亂,這話要是傳到太後耳中,太後該如何的震怒?
秦漢向來有巫醫不分家之說,尤其是巫,若是再神詭一些,黑暗一些,能與詛咒扯上關係,象征著不詳中的不詳。
先帝在位的時候,比起巫術鬼神,更信奉作為赤帝子的自己。他不似秦始皇帝有追求長生的夢想,故而在位多年,沒有一個方士敢進獻丹藥。
先帝更不在乎什麼詛咒,隻嚴令禁止宮女宦者私下咒人,一旦發現,輕者逐重者死。
而今戚夫人,不,庶人戚氏竟敢淒聲詛咒太後,那些話聽得她們心下發涼,厲聲製止卻不得法。
陛下命戚氏舂米,太後也隻讓她與趙懷王母子團聚一回,並沒有吩咐她們鞭打,或是給戚氏肉.身上的教訓,因而現如今,戚氏還好端端地活著。
今兒實在忍不住了,用鞭子重重抽了她一記,可戚氏暈過去再醒來,什麼也不顧地倒在地上笑,詛咒一聲接著一聲,她們怒過之後,竟也不知道怎麼辦了。
領頭者摸了摸胳膊,目光沉沉:“都是我們監看不利。原本不該驚擾太後……”
如能一刀殺了戚氏該多好?!
她們到底沒有這個權力。
眼看發展到這個境地,不稟報也不行了。她歎了口氣,還欲說些什麼,戚夫人淒厲的聲音再次響徹:“呂雉,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到了地下,你將生生世世被折磨,被啃噬,還有劉越,劉越注定活不到成年,讓他也嘗嘗如意受過的苦——”
眾人再不能平靜。
早夭,戚氏竟敢詛咒梁王早夭!
領頭宮人的臉霎時轉為紫紅色,哆嗦著開口:“還、還不快去稟報太後?”
.
“砰”的一聲,奏疏散落了一地。
原本與大長秋提起梁王,佯裝不知他與皇兄悄悄製造“驚喜”的皇太後嘴角帶笑,當下,笑容消散得無影無蹤。
厲色漫上呂雉的眉眼,半晌,她慢條斯理地道:“既然不想活,那就彆活了。”
“將罪人戚氏挖去眼珠,灌啞喉嚨,熏聾耳鼻,砍掉手腳,扔進茅廁,永生永世被踩在腳下,永遠不能以人身同劉如意團聚!”
她似是怒極,音量並未收斂半分,直直穿過前殿,傳入前來問安的劉盈的耳中。
此時,長信宮的宦者正要扯開嗓子通報太後。
樊侍中悲慘地陪表哥讀完書,繼而為表哥的禦駕開路,聞言腳步一頓,暗暗吸了口涼氣。
他第一時間看向劉盈,卻見皇帝的臉色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