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英撲哧一聲笑了:“怎麼會有這種說法, 見到一個人覺得安寧?”
魯元無言以對,片刻開口:“許是越兒太過聰慧,腦瓜子裡想些什麼, 我們聽不懂。”
呂英讚同道:“表姐說的是。”又看向張嫣:“嫣兒不如也去和小舅舅玩?”
張嫣懂事地說:“小舅舅有正事,下回再找他踢。”
說罷,提著裙擺跑遠了。呂英看著她的背影,眉眼都笑彎了, 魯元也笑,片刻,壓低聲音問她:“陛下這些天待你如何?”
呂英帶著英氣的臉“轟”一下紅了。
她輕聲道:“陛下待我很好,時不時送來吃食,還叫少府專為我備好衣裳,走私庫的花銷。”
魯元聽得驚喜起來,呂英又說:“都是出於對表妹的心思……”她的聲音漸低, “陛下召我麵見, 從沒有叫我行禮, 同我說起父親的時候,我的眼圈紅了, 他的眼圈也紅了,過後又賞下很多東西。”
魯元長公主萬萬沒有料到是這樣。
聽呂英說起呂澤,魯元鼻尖一酸,不期然回想起幼時大舅抱她的一幕幕,半晌道:“……出於對表妹的心思也好。陛下身邊沒有彆的女人, 他還沒開竅呢,咱們不著急。”
呂英紅著麵頰, 爽朗點頭:“我聽表姐的。”
不多時, 一個身穿粉衫, 年紀不過十歲的小宮女往快步後花園走,望見簷亭裡的二人眼睛一亮,行了一個標致的禮:“長公主,呂姑娘,到了用膳的時辰,太後叫奴婢來尋你們。”
“漪房今天穿的比昨天好看。”魯元長公主拉呂英起身,笑著說,“母後是不是喜歡上了讓你跑腿兒?大長秋竟也舍得,叫我說,都是那些個宦者偷懶。”
竇漪房抿起嘴,養得豐潤的臉蛋擠出笑渦:“太後這是鍛煉奴婢,大人可高興了,叫奴婢一定要好好乾。”
漢初時候,大人都是晚輩對親近長輩的稱呼,一般唯有對著父母。竇三娘剛來長信宮時,出於憐愛,大長秋親自教導她禮儀,教著教著發現她極為聰敏,時間一久,便真心對待起這個丫頭。竇三娘更是把她當做母親看待,在太後的默許下,搬進了大長秋的房裡居住。
長信宮迄今為止,還沒有出現過年紀這麼小的宮女,加上太後禦下極嚴,竇三娘感受到的幾乎都是善意,可一出宮門就不一樣了,她小心謹慎,默默地將皇宮百態收入眼底。
呂英關懷道:“漪房的兄弟有下落了嗎?”
竇三娘目光一黯,很快揚起振奮的笑:“還沒有,大漢的疆域太廣,不知道我兄弟在哪裡做工,總有一天會找到的。”
……
通知完長公主一行,竇漪房拐了個彎,去通知梁王殿下和曲逆侯世子。
小姑娘邊走邊思索,大人說,太後想讓她教大王不一樣的東西,什麼是不一樣的東西呢?
兩個月過去,長信宮前的荒地已經不再是荒地,橫陳其中的雜草已經融進了土裡。氣候轉暖,春耕即將到來,劉越和陳買排排蹲,遠遠望去分外和諧。
陳買道:“老師告訴我,他想試試種出不一樣的粟種,也要等來年了。混種耗費的時間太長,如果南陽良種在長安能有三石的收獲,那該是多好的事。”
劉越儘量不讓自己的思維飄散到吃飯上去:“氣候不同,不一定能種出相同的效果。”
陳買讚同地點頭。
兩人之間散發著安寧的氣息。
見到曲逆侯世子就是踏實,梁王殿下不禁發散思維,短暫脫離鹹魚的行列,以外行人的眼界陷入思索,如何幫助董公師徒實現各地畝產均三石的夢想——若要糧
食增產,除了穀種,改進土壤有沒有用?
末世的土地帶有毒性,種出來的東西都帶著毒,留下的淨土很少很少,劉越打了個哆嗦,把前世的記憶趕出腦袋。他想了半天,沒想出個所以然,不禁問道:“董公耕種的時候,有沒有用過肥料?”
陳買的眼睛微亮:“用的,老師從彆家的廄裡挑來糞,晾幾天再用,實在不行用草木燃燒後的灰,畢竟廄糞不是常有。”
劉越撓撓圓臉,有了疑問:“為什麼要晾幾天再用?”
陳買陷入迷茫,他也不知道……
便聽梁王小聲地感慨:“好像有點單一,不夠儀式感。”和後世記載的花裡胡哨的化肥,什麼氮元素鉀元素比,就是茅屋和木屋的區彆。
算啦,還是做一條認真讀書的鹹魚好了。
陳買點點頭。默默記下大王的話,又默默想了許久,大概想明白了儀式感是什麼東西,忽然間,有什麼明悟在心裡閃過——他腿一麻,一屁股跌坐在了田裡,連帶著劉越也跌了下去,久違地望見碧藍如洗的天空。
劉越:“……”
就在這時,竇三娘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之中:“大王,世子,到用膳的時辰了,太後叫奴婢傳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