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門:“……”
掌門咽了咽口水,這,這不對啊。仙氣飄飄的老者左顧右盼,扛著巨大的壓力,左拐右拐,終於拐到了山腳下的一處院落。院內空曠,除了離得遠遠的寢屋,一座石室拔地而起,分外突出。
石屋縫隙緊密,留有足夠的通風口,此時中門大開,一個年輕方士挪了出來。
他掛有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捧著五枚丹藥,也不看彆人,遊魂似的向外飄。路的儘頭設有一個鄉亭,梁園令派遣的小吏就在這裡,對院落進行遠程監督。
有些時候,越是心想,就越無法事成。徐生發如雞窩,喃喃道:“我煉了十八爐,竟然無一爐失敗……”
師門上下驚了,阿生水平好到了這個地步了嗎?
徐生神色慌亂:“不行,不行。”
他一把扔開丹藥,撒丫子奔回石室,瞧著像是有鬼在追,哪裡還有半點飄逸的氣質!
師門上下沉默了。
他們忽然有些怕,看向做主的掌門。掌門長須抖了抖,片刻他斬釘截鐵:“阿生說過快活得很,不會錯的。”
……
這一個月來,梁園招兵完畢,韓司馬與彭司馬正式上任。
他們在外頭的聲名極其神秘,人們隻知道二人乃是衛尉舉薦、太後任命,官職為梁園司馬,至於姓甚名誰,關乎到軍情大事,人們一概不知。緊接著,太仆衙署奉太後命令,將上好的良馬送往梁園,用以裝備三件套,鍛煉梁園的新式軍隊。
馬上三件套的製作,由生澀轉為成熟,正式交由少府生產。又一個月過去,出使匈奴的使團歸國,帶回冒頓單於的道歉信,還有一百匹烏孫戰馬,大謁者張澤接受嘉獎,從此隨侍太後左右。
農忙時節終於度過,農家與墨家招收弟子如火如荼。七月,長安發布詔令,女郎若年逾十五低於三十而不嫁,上交的口算由一算變為五算,直至出嫁為止。
大漢的賦稅分為幾部分,其中便有人頭稅,一年一交,一算十錢。這道詔令的意思是,女子超過十五歲,低於三十歲而不出嫁(改嫁),人頭稅便要翻五倍,變為五十錢。
目光遠見者,懂得此詔對於人口增長的好處,故而太後提出,朝野幾乎沒有反對的意見。沒等詔令的風潮過去,地方傳來急報,楚國蘭陵一黔首家的水井出現了兩條龍,一大一小,往井口騰飛的時候,大龍忽然吞噬了小龍!
黔首連滾帶爬地跑去官府,哆哆嗦嗦描述出來的時候,所有人的腦海浮現兩個字,凶兆。
消息層層上報,很快從楚國傳到長安。
大龍吞噬小龍……有人第一個想到天子,可是小龍又是誰?
陛下性情溫和,如何會傷害弟弟?這說不通。
可執掌政事的太後同樣可以稱作“陛下”……他們不敢再深想下去,望向長樂宮的方向,漸漸失了聲音。
隨之而來的是隴西大旱,隴西郡與長安交界的邊緣處,土地開縫乾裂。有“龍噬雨水,長樂失德”的歌謠,在齊魯之地興起,長安震怒,宣齊王劉肥入京,同宣下轄蘭陵的楚王劉交,兩王立馬收拾動身。
相比文學修養極高,尚且穩得住的先帝異母弟劉交,劉肥嚇壞了。
他問國相:“我久居齊地,為何沒有聽到過這樣的傳言?”
齊國相皺緊眉心:“自然是傳到他想傳的地方,該聽之人的耳朵裡。大王謹記,一見到太後很快認錯,哭得越大聲越好,齊魯儒生多,他們早就不忿長安對儒的打壓,卻與大王半分關係都沒有,大王唯一要做的就是哭。”
劉肥鬆了一口氣,連連點頭,說好。
很快他就鬆不下來了,又有新的歌謠傳唱,說他治理有方,實而有德,劉肥咽了咽口水,問國相:“寡人哭還有用嗎?”
齊國相也不確定了。
見他沉默,劉肥提心吊膽,瘋狂思索破局之法,猛然眼睛一亮:“寡人可以去找寡人的幼弟,請幼弟替我求求情。”
齊國相道:“有消息傳來說,梁王除了讀書,就是前往郊外的莊園。大王一進長安,便要等候宮中召見,去哪裡尋梁王殿下?”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劉肥絕望了。告彆齊國相,他懷揣著恐懼向長安進發,很快,長信宮的宮門近在眼前。
他對領路的大長秋道:“明年的今日,記得給寡人收屍。”
大長秋:“……”
大長秋剛想說大王多慮了,太後被梁王殿下哄得高興,很快脫離震怒,大王不會有性命之危。還沒開口,劉肥便一陣風地進去,隨即愣在原地。
太後坐在最上首,皇帝在,重臣將軍們在,他寄希望的梁王幼弟也在,他們齊齊盯著殿中央的爐子。
準確來說,是熊熊燃燒的煉丹爐。
除了劉越,人人眼底充斥著茫然,便是百官之首丞相,也不明白這是在乾什麼。
他們已經待在這裡一個時辰……看一個年紀輕輕的方士煉丹。
黑了一圈,手臂纏繞白布的徐生氣質出塵:“我們大王最厭惡欺騙,需知凶兆為假,故而讓小道前來打假。蘭陵水井裡的雙龍,不過是冷熱交替,從而出現的異象罷了。”
誰叫他忽然成為全師門成丹率最高的人,炸爐炸得特彆不好,突然來了煉丹的活,叫徐生熱淚盈眶,決定要好好表現。
說罷他閉上眼,氣沉丹田,雙手覆上丹爐,猛然一掀——
悶悶的龍吟之聲響徹,緊接著,兩道白氣衝天而起,乍一看像是龍形。很快,一道白氣吞噬了另一道,又似相依相融,纏纏綿綿地消散在半空中。
徐生大喝一聲:“收丹!”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