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王殿下正在天祿閣,與諸王上大課。”大長秋笑道,“大王喜歡與淮南王,還有臨江王坐在一塊兒。”
呂雉點頭,溫柔叮囑:“記得往大王腰袋裡塞牛肉乾,彆叫他的袋子空了。”
大長秋一樂,忙道:“諾。”
竇漪房候在一旁,向來聰慧的她滿頭霧水。牛肉乾……有什麼特殊含義嗎?
……
齊王楚王在京的時候,一封快馬加急的奏報,從一個名叫合陽的封地送往長安。
裡頭記載的突發消息,對於老劉家許是大事,而對於皇家,這件事不值一提。先帝的二哥,前前任代王——現任合陽侯劉喜,病逝於封地的府宅,據說合陽侯彌留之際,心底抑鬱依舊揮散不去。
合陽侯劉喜也是吳王劉濞的生父,在他時任代王的時候,曾做出一件震驚大漢的操作,匈奴兵臨城下,劉喜棄國而逃。
宗室的臉都被劉喜丟儘,劉邦接到戰報的時候,鼻子都氣歪了,把桌子拍得梆梆響。
他把劉喜封在與匈奴接壤的第一線,是想著鍛煉二哥,哪知鍛煉著鍛煉著,人逃了!
劉喜按律死罪,然而劉邦到底捏著鼻子,降王為侯,丟他去了封地養老。已經有快十年了,他的兒子封了吳王,劉喜依舊被限製在合陽境內,做手無大權的富家翁,如今終於熬不住,長眠於地下。
身在長安的老臣,全都知道合陽侯的輝煌過往。棄國而逃叫人不齒,故而奏報傳來,他們保持安靜,在太後商議葬儀的時候,附和著說好好好,就按徹侯禮下葬。
實則他們覺得,劉喜連徹侯禮都配不上,要不是有個好身份,早八百年前就被砍了。
劉喜的葬禮很快略過,而在遙遠的吳國,掀起了不平靜的波瀾。
吳王劉濞年不到二十五,英姿勃發,渾身充滿青年意氣,是先帝都誇讚過的文武雙全。辟陽侯審食其的車架剛剛進入吳國,他便著人去請,安排好妥帖的吃住,卻並不以金錢賄賂,而是豪爽相待,把臂同遊。
父親劉喜的噩耗傳來,劉濞垂下眼,有一瞬間失態,又很快掩飾住,低落地對審食其道:“寡人這就給長安修書一封,請求動身,為父吊唁送行,還望太後、陛下準許。”
審食其被招待得極為舒適,便安慰他:“合陽侯年過六十,實是喜喪,還望吳王殿下節哀。”
劉濞勉強笑笑,轉過身,眺望長安的方向。
他英武的麵孔有一瞬間冷沉。猶記得先帝封他為王的時候,召他到榻前,說朕做了一個夢,夢見你有反骨,是個極不好的麵相。
他嚇得冷汗直流,跪在地上連說不敢,先帝眯著眼,瞧他好一會兒,才道:“去了吳地,於政事要勤勉,於百姓要關懷。”仿佛說的那個夢不存在,繼而同他談笑起來。
劉濞永遠不會忘記那個午後。若非來到吳國,這個長安忽視的不毛之地,他也不會發現成片的礦山與鹽場。
裸露在地上的銅礦,恰巧被他的車輦壓過,劉濞震驚過後,對天命之說深信不疑。此乃上天指示,不是天命是什麼?
政事勤勉,關懷百姓,他發誓要做到,還要做得儘善儘美,遠比長安的天子賢明。
賢明的首要條件便是孝,他閉上眼,發出一道嗚咽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