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越內心一動。太傅每年都會告訴他,大漢境內的餓殍有多少,如今新施肥法與新種的成果得到驗證,已是利民之舉,成效慢慢顯露,於是太傅換了個問題問他,又有多少百姓吃不起一口肉?
劉越回答不出來,麵色凝重。
半晌,他的肚子咕嚕叫了一聲。
張良微微一笑,假裝沒有聽見:“改日為師隨大王去梁國,大王就會有不同的見解了。”
回過神,劉越隱約記得,徐生投身師門之前,雖然名字裡有“牛”,家裡卻是養豬的。豬肉為賤肉,入口有濃濃的腥膻味,他把這事放在心底,往山腳下的化學村行去。
憑借優厚的待遇,一朝服務帝王家的聲名,徐掌門借用徒弟的稱號,兩年來忽悠、不,召集了許多煉丹大拿,齊心協力共商大業,生生把小村擴建成了大村。
等大拿們發現被騙,與之如何的內鬥暫且不提,人多了,炸爐的受害者也多了。
後來,這些刺頭都被張侍中管理得服服帖帖,狂喊如斯恐怖,心甘情願做了梁王的韭菜叢。化學村越發熱鬨,人數擴張得竟不比墨者慢,當然,徐生徐名士還是其中最靚的一枝花。
聽聞大王召見,徐生放下手頭活計,仙氣飄飄地迎出去。作為活躍在打假第一線的賣假人,不到片刻,他滿腦子都是“豬豬豬”。
徐生回過神,養白很多的臉顯得極為憤怒:“臣這就派人抓他,揭穿死騙子的真麵目!”
這世上要是有長不大的豬,他徐生的名字倒過來寫。
“……”劉越煞有介事地點頭,“那孤就托付與你了。”
這兩年他努力長大,屬下們也在進化,培養出了獨當一麵的能力。譬如徐生,從吳國回來一趟,麵對曲逆侯也越發有底氣了,這叫環境造就人。
瞧徐生摩拳擦掌,劉越準備繞去後山,聽口才八鬥的蒯先生講故事。
蒯通不欲為官,說朝堂上一個個的還不如淮陰侯呢,心眼兒多了去了,沒意思。平日裡得了閒,他就在長安溜達閒逛,或是客棧懟人發表闊論,久而久之厭倦了天下無敵的感覺,忽然有一天,他遇上了對手。
蒯通好勝心起,誰知竟是輸了辯論,震驚的同時,將人引為至交好友,發掘出了新的樂趣。
他嘴皮子更厲害了,一天比一天容光煥發,念叨著“恨不能早遇陸兄”,叫韓信父子聽著酸溜溜的。彭越拉著長子看熱鬨,眼珠子一轉,說若是蒯先生給大王講故事,他就不會成日往外溜了吧?
意見最終被劉越采納,他覺得蒯先生是一個有趣的人。
不能讓外人勾走自家門客,這可是韓師傅千辛萬苦拐回來的!
隻是運氣不好的蒯通:“……”
總而言之,講故事活動就這麼延續下來,劉越意外得知韓信的許多糗事,與對於世事很多犀利的點評。
他像顆海綿一樣吸收著,前者暗暗記在心裡,後者琢磨琢磨,不懂的去問文師傅們。劉越彎起眼睛,正欲邁開步伐,一輛極為眼熟的馬車骨碌碌駛來,顏色低調,款式也低調。
眾人定睛一看,傻眼了,這、這不是大王座駕的翻版嗎?
有人意識到了什麼,連忙打理發髻,神色更恭敬幾分。劉盈掀開簾,車廂回蕩著方才低低的、尚未散去的叮囑:“去查查剛才驚馬的姑娘家在何處……我須得賠罪。”
“諾。”
劉盈下了車,他的麵容俊秀,煩悶早已消散無蹤,神色爬上淺淺的笑意。“越兒,”他朝弟弟招手,“要不要陪哥哥走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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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越牽著兄長的手,開始彆開生麵的農家半日遊。
第一站便是農田,劉盈絲毫沒有皇帝架子,反倒彎下腰,幫著一位中年大叔乾農活。中年大叔哎喲一聲,嘴巴都咧到了耳後根:“沒想到小兄弟年紀輕輕,就有那麼大的兒子,俺拍馬也比不上!”